麵對剛才的情形,聞墨的第一想法是保護離姐姐——這並不是因為她很弱,單純隻是她自己在那一刻的感覺。
但很快,有人進來了。那是陳氏,應琅和應敏的娘親,聞墨見到的,那個冰冷、卻偶爾會顯得很溫柔的女子。她立刻回頭望向袁葉離,然而卻看見她麵無表情,仿佛這件事毫不重要。或者說,因為她早就猜到,所以不覺得重要。
離姐姐……早就知道了?
聞墨有一刻的錯愕,那種感覺非常微妙。就好像,一直呆在你身邊、與你談笑的那個人,她知道了所有,知道接下來你們會遇上什麼,但她什麼都不告訴你。聞墨本來就不是一個粗心的人,她能夠慢慢恢複正常,是因為身邊一直有人在安慰她。
但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能抹殺的,聞墨現在處於非常敏感的狀態,她並不願意相信人。能夠壓下那種不安是因為時間,可以與人對答是因為教養,但那種顫倏感依然存在,並未消散。
她咬了咬唇,忍不住看著袁葉離。她是那麼強大,甚至可以單獨一人解決所有問題,而且不需要她。
或許是需要的,但沒有她想的那麼需要。
聞墨不再看了,她低下頭,試圖掩飾自己的心情和無力感:仿佛那個清晨,她沒能救回所有人,所以她是沒用的,這天下間無人需要她。
袁葉離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看著進屋的人。
陳氏。
這個婦人衣著華貴,仿佛京城人士,盡管這裏離京城已遠,但不可忽略的是,這一家人都是京城口音。聞墨隻會覺得耳熟,她想不到那麼多事情;但袁葉離很難不注意到——在去過那麼多地方以後。
她一進門來,奴仆重又添了一圈,站在門外。她穿著的衣裳料子極好,一件披肩是潔白沒有一絲雜色。應敏立刻退後了一步,不敢多說話。這位夫人在山莊中一直頗有威嚴,而且如今山莊的男主人並不在,她就是這山莊中唯一的主子。
她看著應敏,又問了一次:“你在這裏吵吵鬧鬧,是為了什麼?”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將矛盾推到了應敏身上。
應敏作為二小姐,從未被自己的母親這樣斥責過。她腦筋自然轉得不快,這時候更是懦弱得幾乎要喊娘親來評理。她弱弱地開口:“是、是為了……”
屋中沒有奴仆敢說話。
陳氏看見應敏不回答,就立刻道:“所以,你連進來的原因都不知道,就隨意來鬧?”她的聲音很清冷,甚至比袁葉離更甚。應敏很少看到這樣的娘親,這時候更嚇得拉住陳氏的衣袖,想說:“娘……我不是故意的。”
袁葉離冷眼看著,並不多說話。
陳氏此時自然是一甩衣袖,然後道:“你帶了大批人進來鬧事,叨饒了客人的清淨,還想推脫,真是行啊。”
應敏有幾分難過,她並不知道母親為何會突然改了態度,這樣對她說話。她慌張地退後了兩步,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終於,她開口,語氣比剛才和袁葉離說話的時候遲疑了許多:“我是來找自己丟了的話本,所以一定要進來,不然,就找不回來了。”
這就是應敏剛才所說的,一切合情合理。袁葉離看著這對母女,沒有作聲。
陳氏道:“哪本話本?”
她的眼神尖銳而淩厲,哪怕是一個陌生人,隻怕都會膽怯,何況是朝夕相對,從未見過母親這副模樣的應敏。應敏立刻將剛才的事情,像是倒豆子一樣全抖了出來,一個細節也不敢放過。陳氏這時候,才露出一絲寬容來。
“雲姑娘所言甚是,”她說,然後回過頭來,看著袁葉離。
兩人對視,她道:“既是如此……雲姑娘是不肯將屋子讓出來了?”
她這句話,竟然是和應敏一般音調的。袁葉離暗地裏覺得好笑,有其母必有其女。她說:“正是,”她很直白地開口,“既然話本必然不在我的屋子裏,那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應敏這時候又狠狠瞪了袁葉離一眼,但後者甚至不想理會她。
陳氏道:“這卻未必,”她也隻是在就事論事——或者,至少是擺出一副平靜的姿態來。她說:“這是客房,主人家丟了東西,也應該搜查一番才是。如今這般,雲姑娘稍稍讓步,又有何礙?”
她說起話來,還不算是蠻不講理,但其中的芯是和應敏一樣的:要來搜查屋子。
這是甕中捉龜啊。袁葉離暗自歎了一口氣,她微笑,不介意繼續應付:“夫人倘若強求,那麼就沒有辦法了。”
袁葉離這句話說完以後,陳氏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