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路上。
月華傾瀉下來,能看到地上,屋梁斜斜的影子。她繼續往前,所有人都在她身後。陳氏覺得很好,這歸雲山莊,她的夫君兩三個月才回來一趟,大多數時候,這山莊裏唯一的主子就是她。
即使那應琅有靠山……可靠山總也不在,那又有什麼關係?
於是應琅與應敏,就被她教成了這個樣子。她覺得很好。那應琅根本翻不出什麼風浪,她若是不討好她,那她的婚事都得不了好,不是麼?
陳氏微微一笑,隻有在想起這些事情時候,她會覺得開心。然而歡愉隻是片刻,她忽然想起,那個姓雲的姑娘。被應琅救進來的,結果果然就如同她想的那樣,與她走到了一處。
她皺眉。
既然應敏確實將書送到了聞墨手中,那麼就是她們使詐,將書丟到了湖裏。應琅一個人,絕對想不出這樣好辦法,那麼就隻能是那兩個客人了。她一開始以為那就是個毫無威脅的病人,縱然是京城中的小姐,可正在病著的話,又能有幾份城府?
應敏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卻見過。
若是如此……事情就蹺蹊了。
陳氏穿過花園與池塘。整個花園裏百花盛開,卻都因為夜晚失去了顏色。她一眼都沒有看,徑直回到自己的院子裏。
陳氏這樣來過一回以後,應敏就再也沒有鬧著要離開院子,去找應琅。聞墨與袁葉離也都沒有再提陳氏與應敏,隻是好好地療傷。袁葉離得的本來就不是病,而是中毒,沒有解藥,自然也不見起色。
聞墨很少到池塘旁邊去了。
這麼大的一個山莊,卻頗為神秘。除了有人送膳食來,幾乎看不到人影。女眷本就不能見到外男,山莊麵積又廣闊,她害怕往外跑回遇到陳氏,就取來了袁葉離馬車中的琴與書,用作消遣。
一日清晨,聞墨梳洗好,看著丫鬟將嗽洗用具拿走。在丫鬟走向門口時候,自窗欞透過來的晨曦照到了水裏,一盆水都是清靈透亮的,仿佛盛著日光。丫鬟除了做事以外,從來也不說旁的話,更莫要說聊天,簡直是一具具會行走的木樁子。
她看著她們。
縱然聞墨自認閱曆不怎麼樣,但也知道這樣情況不正常。她屬於那種會與丫鬟搭話的主子,家世的緣故讓她身邊從來不缺清秀聰敏的丫鬟,要找人來調笑,那是最容易的事情。
然而如今,她卻見到了一群沉默得與啞巴不遑多讓的丫鬟……
聞墨不是沒有嚐試過的。可是總也不成功。
袁葉離道:“怎麼了?”
離姐姐一副悠閑自得的模樣,似乎看到了她的疑惑。聞墨歎口氣,“她們總也不說話……”
不是說這樣不好,但是她不習慣。這樣細節處的不同,反而讓她有種不適應感。這是旁人家裏,可聞墨想破了腦袋,也都覺得這些丫鬟應該是懂得和人聊天的。袁葉離挑眉,“哦?”
聞墨道:“我嚐過了許多辦法。”
她一副著急的樣子,像是為這件事心焦。旁邊丫鬟都立在一旁,然而她們卻都像是聽不見兩個主子談話。有些丫鬟話多,有些丫鬟安靜,這歸雲山莊裏的一切,明顯走向了某一個極端。
“我試著喊她們過來,問她們一些問題。但除了問題的答案,她們也不回答。就算是命令她們多說幾句話,她們也一臉為難的樣子。我沒辦法潛移默化,但……這山莊裏的人……”最終她還是隻能歎息。愁眉不展。
袁葉離微笑,“你可以不與人說話,在這屋裏也有旁的選擇。”
聞墨微微睜大眼,是學子求知之態:“是何?”
“比如想一想,她們為何會是如今這個模樣。”
聞墨想了一會兒,於是安靜了。但過不久,又不耐煩地開口,忍不住問:“離姐姐,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聽見這樣的話,袁葉離笑一笑:“這樣的好日子,你還想過到頭?”
聞墨氣得說不出話了。可是袁葉離卻繼續躺在床上翻書:“及時行樂……你聽過麼?”
這話說得惆悵,聞墨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但想了一想,家人永遠也過不上這樣的日子了,胸口裏就針紮的疼,懵懵懂懂地明白了袁葉離話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