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衛晟雲。她聽到了他的聲音,一聽而知是他。不知是不是因為,在那如意珠的夢中,他們始終聽得到對方的聲音,所以說話卻是無礙的。

衛晟雲很安靜。她不問什麼,他也不說。她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從進歸雲山莊以後,衛晟雲就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不停來找她。他們都知道那原因,知道為何不能見麵。——真正溫柔的人,並不會為了自己的想法,強自勉強別人做什麼,他不情願的事。

他不是個擅長溫柔的人,但他會慢慢地一點點學。

太師椅被緩緩的推著。

不慢也不快。

一個人推著另外一個人,他們所隔隻是咫尺之遙。袁葉離道:“是你找來的?”

“對,”衛晟雲說了一個字,就再也沒多講別的話了。

僅僅是這樣一個問題,他們就都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沒有說自己是如何被人當成筏子,他也沒有講他為何會幫她將名醫尋來。不是因為無話可說,而是因為他們知道不需要講。

袁葉離往後靠,明明同樣是一張太師椅,卻因為推她的人是他,忽然就覺得安心了。日光從他們背後照過來,她看得到地上斜斜的影子相疊。陽光是會晃眼睛的,但對於一個在屋子裏待了太久的人而言,卻顯得那樣的溫暖。

她忽然希望,這段路永遠不要走完。

但很快,他們到了主屋。衛晟雲推著太師椅進屋中去,聽見屋中的聲音。似乎是陳氏在勸慰著誰,但那人卻依舊很生氣。兩人進屋,就看到了陳氏和應予彬。那是這山莊中的主子,應琅的父親,但卻常年不在山莊之中。

他剛才已經聽到了事情的全部原委。

應琅一字一句地複述給他聽,甚至有葉以在旁作證,一切再無可反駁了。如今見了袁葉離進屋,連忙道:“這就是雲姑娘?”

衛晟雲與他一起回到山莊中,剛剛才打過招呼,是以這樣一看,就知道了袁葉離的身份。袁葉離點頭,“見過應老爺,我在山莊中叨饒多日,還不曾道謝,真是失禮。”

剛才應予彬已經聽過了這位姑娘的為人,如今一見本人,就更是對自己親生女兒的說法信了七八成。他連連擺手:“話不能這樣說,剛才某的夫人鬧出這樣禍事來,還沒有個說法,這才是真的無禮。”

但凡是主子,大都關注自己的顏麵,自己在外人心中的看法——因為是一家之主。袁葉離應了,但並沒有多少精神,隻是看著應琅接過話頭。

屋中眾人,陳氏按著自己的女兒,強撐著鎮定坐在一旁,而應敏猶自瞪著應琅,仿佛想要上去活撕了她。葉以則毫無所謂的坐在那裏喝茶,仿佛此間事都與他無關。聞墨不知何時笑嘻嘻地湊了過來,她似乎將衛晟雲當成站在那裏的擺設,隻是望著離姐姐。

袁葉離忽然發現,唯一一個與她一起最久,牽連最深的人,如今站在她背後,是她坐在這裏不動的時候,她看不到的。

看不到,不是因為不想看,而是因為不能看他。她忽然這樣想。

這位應家大小姐,看起來總算不是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而是鎮定道:“父親……雲姑娘發現,家中下人在她喝的藥裏,下了金剛石粉。於是請了葉名醫來,他證明此事千真萬確。”

應予彬點頭,望著自己的女兒。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女兒長得像極了她的母親,一看見就讓他掛懷。如今長得亭亭玉立了,應予彬還是有幾分唏噓,卻不是不老懷安慰的。“還有呢?”

這就是她們安排的另一節了,袁葉離半眯著眼,盡管因為出了屋子,所以有點虛,但還是能將事情想清楚。應琅道:“而那負責煮藥的丫鬟,如今就在屋外候著。”

事情發展至此,陳氏忽然大聲道:“老爺,不要聽她說!”

在這件事裏,陳氏一直都沒說過什麼話,如今忽然鬧起來,倒是讓人覺得意外。她道:“老爺……應琅如今這樣說,又怎知是真是假?說不定是那丫鬟一不小心,下錯了藥,才會這樣的!”

她比那應敏表現得真實許多,仿佛當真是為自己做辯護,全程都沒有提到那丫鬟,麵上表情急切,說話聲音不大,卻帶著幾分女子的嬌媚。但應予彬也不是能被隨便糊弄的,此時看著陳氏的舉動,心中就有了自己的判斷,全然不肯相信她。

應予彬臉色一沉,揮了揮手:“讓人進來吧。”

很快一人進屋來。

那是一個丫鬟,穿著極為樸素的衣裳,一進來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