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晟雲失蹤了一天,再次出現,袁葉離一個字都沒有多講。她好像將他當成不存在的人,甚至遇事時候都不大害怕的樣子。衛晟雲受了傷,還是自己包紮傷口,她根本就不聞不理。坐在兩人中間的聞墨覺得有點尷尬,但也沒有開口勸他們。

他們一路走去,風景越發的蕭條,幾乎到達渺無人煙的地步。

齊國京城再往北,天氣一貫寒冷。因為人煙稀少,反而凶狠動物之多,超乎京城中人想象,其凶險不在人心,而在自然森林之中。本來還有幾家客棧,如今他們就隻能在車上過活了。幸而備下的衣物夠多,如今也不是真正能冷死人的寒冬時節,他們還能繼續往前。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停下盡可能買一切買得到的東西,大多數時候,衛晟雲在外打獵,借此謀生。偶然路過一些小屋,都是慣常在山中打獵的獵人會用的,屋中有木柴與肉幹等物,他們時不時就停下來歇息。

袁葉離不搭理衛晟雲,兩人一路上說過的話一隻手都數得完。仿佛兩個被迫結伴的人,互不相識,一尋到目的地就會分散。幾乎都是聞墨在插科打諢,說說路上風景。但這個姑娘,也不敢問衛晟雲,聞念安到底到哪裏去了。

她並不覺得,自己適合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一時之間,袁葉離要說些什麼,也都是對聞墨講;而衛晟雲要說說前麵地勢之時,亦不喊名字。表麵上看,情況還好,但聞墨私底下卻十分不安——她到底是不明白的,為何他們一相見,關係仿佛更冷了。

這樣情形下,她心中大喊不好,但一個字都沒有講出來。

如今遇到一座山,衛晟雲驅趕著馬車上山而去。這大自然之中,青山綠水,十分的好看,卻不知當中隱藏了多少危機。因為進了山中,聞墨想要看看風景,於是掀開了布簾,看到一片青翠林葉,幽深幾許,隱約聽見山澗之聲,就覺得越來越近了。

這一路上,平靜得仿佛真的是在旅遊,隻不過身邊的兩個人都異常冷漠,一點也不會欣賞風景的樣子。即使遇到危險,多半也是動物,衛晟雲即使受傷,也都能保護著她們一路過去。聞墨看著窗外景物在移動,馬車顛簸,山路尤甚,她並沒有多少心情看這些死物。

聞墨開始時候,以為袁葉離與衛晟雲隻是在吵架,後來知道了袁葉離抱恙,事情並非她所想的簡單。

一開始,她因為滅門之禍,所以什麼都想不到。之後,才漸漸覺得蹺蹊。直到如今,她終於確認了那天晚上她聽到的事情。

她記得是在還沒有到歸雲山莊的時候。

她半夜驚醒,聽到離姐姐在睡夢之中,喊了一個人的名字——衛晟雲。她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是聽過這個名字的。後來幾番回憶,方才想起來,多年之前曾聽爺爺提過,當今七皇子,名為衛晟雲。

皇子的名字,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知道的。聞墨出身世家,然而也不過聽過了那麼一兩次。她知道。那是少年天才的戰神,曾經三起刀兵,最終卻不幸將命丟在了戰場上。若不是衛晟雲死了,如今這個皇位,當真輪不到文王來坐。

他身死多年,京城中幾乎無人記得他的名字。而他的王妃袁葉離,當年失蹤在戰場上,再無蹤影。

聞墨一開始想不起來,是因為那時候,她年紀尚小。

對她來說,這兩個人就好似是書上寫著的兩個人名,如今能夠想起來,不過是因為記性足夠好。

衛晟雲,袁葉離。

聞墨並不知道兩人身份,可一旦聯想起來,幾乎毛骨悚然。她所知道的,是雲公子和離姐姐,而他們是一對兄妹,結伴而行。但如果他們身份當真是那樣,那麼雲公子僅僅隻是從自己的名字裏,取了一個字來做姓;而離姐姐,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全名。

她所知道的,不過那麼多。

如今這些時日裏,她越看離姐姐的言行舉止,就越覺得這是做過王妃,上過戰場的人才能做出來的事情。而雲公子,偏偏又那樣善戰……聞墨越是想,就越是疑心。他們若是在京城之中,隻怕不需多久,就有人能認出他們來。然而,他們一路往北,由始至終,唯一一個發現他們的人,隻有聞墨。

他們居然還活著——單單是想到這一點,聞墨就覺得害怕。

並不是她想他們死,而是他們身上的謎團太多。為何他們明明活著,人人卻都覺得他們已經死了?而且離姐姐身上的毒,又應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