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的最好解釋,是什麼都不想做的疲倦,仿佛已經被這世間事,吸走了所有精氣神。
衛晟雲懂得,像是那一回,他派人將她從戰場上救回來,他抱著她入軍營,她說了很多很多話,一句句將她的無奈說出口來。那是唯一一次,她那麼明顯地暴露出她的脆弱。
後來就沒有了。
遇到了情蠱,她醒來就逃,甚至瞞騙於他,以為逃了,就能解決這件事情。但他依然沒有放棄,那麼努力的去追回她,即使他也沒有辦法解決,但至少他們可以一起想。所以他願意留在她身旁,無論如何。
即使像是今日這樣,人總能想出千萬種辦法解決事情,曾是一國將領的他是其中佼佼,就算不見麵,也可以離得很近。
他們繼續往前,然後看到了一個很大的戲台。
不然看不起戲子,至少他們的戲台是很大的,高高的台子,早幾十日架好了,四邊密密麻麻掛著燈籠,比台下要高,又亮堂得多,僅僅為了吸引人群。過了這兩日,架了那麼久的台子又要拆,僅僅為了一場好看的表演。
袁葉離手裏的吃食從功夫茶換成了糖人,最後捧著幾枚茶葉蛋,太熱了暫時不能吃,至少可以暖暖手。袁葉離道:“這是在演哪一出戲?”
衛晟雲微微愣住,隨後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對他說話。
他道:“遊園驚夢。”
戲子演戲,自然有其行規,如今在這小鎮裏演出,卻比京城裏便宜得多,恐怕是做薄利多銷之意。他們進場去,與人所想不同是,有一家大小,有老人家在角落裏剝瓜子,也要小孩子吵吵鬧鬧。
這畢竟是小鎮,有許多人就隻有這個月,有機會看看熱鬧,所以場場爆滿。其實大多數人都不懂唱什麼戲,但是喜歡和別人呆在一處,日後說話,多個話題。戲子一開場,立刻有人起哄,吵鬧聲那麼響,終於有了幾分人的味道,不那麼孤寂。
就好像過年的時候,一個人穿新衣或許也開心,但終究沒有給小夥伴看自己穿的新衣那麼開心。
看完戲後他們離開,即使夜深,也不見得淒清。他們不往來路走,而往前繼續走去,衛晟雲忽然離開,說要去買一樣東西,讓她在原地等。
就這樣,她忽然看到了一處商販。那攤販前人不多,頗為淒清,袁葉離卻走近去,想看看是什麼。
賣的東西從南方而來。在船上時候,枝涼給她看過,這是南方來的錦繡綢緞,這樣金貴的東西,在小鎮似乎是賣不出去,窮人家做事精打細算,新年又還沒有到,自然沒有人浪費錢買這樣東西。
縱觀一條街,最熱鬧的不外乎吃食攤檔,可見民以食為天這句話,當真不假。人人都愛吃,反而這樣穿在身上,又不算保暖的東西,頂多也就隻能夠說好看。
所以在這小鎮裏,他們才會顯得那樣顯眼。
袁葉離走進去,看到那攤檔是一個年輕男子,眉眼之間頗有幾分稚嫩,不像是從商之相貌。袁葉離道:“這位貨商是南方人?”
她很少在街上與人搭話,與他說話,僅僅隻是見到這些貨物,下意識想起枝涼,即使不認識,也想過來多問一句。總而言之,她開口了。
“不是,”男子溫文爾雅地應答,“我們的商隊會到南方去而已。”
她點點頭,輕輕撫摸這綢緞,她曾經在徐州城裏見過。她與人說了兩三句話,那男子得知她在南方待過,要往更北之地去。他姓張,是商隊中頭目,同樣也要往北。說了兩三句話,袁葉離就往回走去,走到一路,忽然看見一個人帶著麵具,站在自己跟前。
那是一張狐狸麵具,半蓋在臉上,隻露出半張臉反而顯得神秘,誰也不知道那人真正長得如何,想象力是最好的畫筆。
袁葉離愣住。
她輕輕伸手摸上那麵具去,卻沒有什麼感覺。她知道,那是誰了。然後他遞過來一張麵具,她同樣也帶上。這麵具畫得奇奇怪怪,隻有紅色眼睛與兩隻狐耳,卻將狐狸形態描繪得栩栩如生。
就像畫皮當中,一個人對著其他人都有不同麵貌,做小伏低與趾高氣揚之時,幾乎不像是一張臉。
兩人一望,於是並肩,同樣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