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一時隻覺頭昏腦脹,病入膏肓的感覺一下下襲來。
原來如此,她逆天改命幫蘇幕避過了一遭禍,卻不料自己早已成了這戲中之人……
人果然是不能作惡的,她這般用心邪惡違背本心卻得了這麼一個結果,這叫她如何能不氣苦?
那一日過後,胭脂便越發嗜睡,每日裏醒過來的時間加起來連一個時辰都湊不齊。
方外子給她開了許多藥,醒來便要喝藥,整個人都跟浸在藥裏一般。
離那個時間越來越近,胭脂連飯都吃不了多少,整個人一下消瘦下來,原本極為合身的衣裳穿起來特別顯大,腰身裏空蕩蕩的都能再鑽進一個人去。
孫婆子看在眼裏越覺心疼,自家公子爺終日不見人影,整個人就跟鑽進了錢眼裏一樣,開口閉口都是黃白之物,仿佛魔怔了一般。
這好歹也是結發夫妻,官衙那頭也是落了名的,這般病重也不來看一眼,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胭脂看著嘴叨叨的孫婆子,輕輕搖著搖籃中安心睡著的嬰兒,滿心的苦毒無法言說,她還是不甘心地開口問道:“他像蘇幕嗎?”
孫婆子聞言麵露慈祥,像是看著自己的重孫子一般,不由想起往昔,便絮叨道:“這活脫脫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咱們公子爺小時候也是這個模樣,安安靜靜地不像話,跟個小玉人似的,你瞧瞧這鼻子,瞧瞧這眉眼,和我們家公子爺……”
孫婆子話還未說完,便聽胭脂一聲嗤笑,她抬眼看去,便見胭脂眉眼染盡悲戚絕望,蒼白到透明的小臉隻餘惡心和荒涼,像是身處地獄,萬劫不複。
時日漸進,後頭的兩日裏,胭脂連吃飯都已經是一場酷刑,她不願再吃飯,那些藥喝進去便當場吐了出來。
方外子終於看出了不對,診脈時忍不住搖了搖頭,沒再繼續給她開藥。
這一日天色極好,這宅子後頭連著大片的梨花林,外頭的梨花開了千樹萬樹。
胭脂仿佛一下回光返照,一點也不嗜睡了,氣色瞧起來也比往日好看許多,她便想出去曬曬太陽,看看梨花。
孫婆子見她身子好轉了,給她穿戴齊整後,便扶著她出了屋,擺了張椅子讓她在梨花樹下躺著曬太陽。
胭脂躺在陽光下極為愜意,她伸出手感受著陽光的溫度,指尖在陽光的照射下微微透明,顯出嫩嫩的粉色。
白色的梨花片片飄落,在半空中打著旋兒落在胭脂色的裙擺上,又慢慢順著裙擺滾落下來。
一朵梨花落在胭脂手上,她伸手拿過放在嘴裏輕輕抿了一抿,苦的,澀澀的……
遠處的梨花林間慢慢走來一個人,茶白衣袍,眉眼如畫,梨花零星飄落落在他的發間衣上,一步步走近,站定在她的麵前,擋住了她的陽光。
胭脂抬眼看著他,他逆著光根本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心口悶疼,不開心道:“你擋住我的光了……”
她的聲音輕地若有似無,若不細聽根本聽不見。
蘇幕撫著椅子的把手慢慢蹲下身子,一眼不錯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胭脂見他這般看著自己,便也看著他,見他眼底布滿血絲,眼睛都熬紅了一樣,衣袍也有些亂。
模樣極為疲憊卻還是這般好看,跟玉人一樣,屋裏還有一個小玉人,她見他的時間不多,便會不由自主地看著那個小玉人,像個傻子一樣。
她微微苦笑起,閉上眼不再去看他。
蘇幕伸手撫上她的手,沙啞開口道:“風大了,你身子受不住,我送你回屋罷。”
胭脂聞言有些不樂意,想了想便覺得算了,他來的這般巧不是嗎?
三世了,特地回來送她走,就不計較最後少曬的陽光了。
蘇幕見她不說話,便將她輕輕打橫抱起往屋裏去,一路過著梨花林,林間忽蕩起一陣風,梨花如雨般落下,散落在他們身上,不一會兒胭脂懷裏就兜了一層梨花瓣。
胭脂靠在蘇幕的肩頭看著紛紛落下的梨花,微啟唇瓣輕聲問道:“梨花是不是都在離別的時候開?”
蘇幕聞言停下腳步,慢慢看向她,許久才輕輕問道:“胭脂,你能不能等一等我?”
胭脂意識已經開始恍惚,聞言還是強行打起精神,睜開眼看了他許久,極為認真笑道:“還是不要了,我不想黃泉路上還跟你這樣的人一道走,黑漆漆的都沒有光,太難走了……”
胭脂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輕,像是在輕聲嘟囔鬧別扭,意識慢慢模糊起來。
遠處漏壺,一滴水輕輕落下,正好巳時。
胭脂緩緩合上眼慢慢斷了呼吸,挽著蘇幕肩膀的手也無力地垂下,躺在蘇慕懷裏像是睡著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注,漏壺也叫漏刻,古代利用滴水多少來計量時間的一種儀器。
丹青手:“二更來了,你們是不是睡了,都給我起來看看我的黑眼圈,情人節竟然要雙更,這樣犯法的,這是虐待單身鱉!明天讓鱉休息一天,給鱉放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