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哥遞來了一支煙:“怎麼樣,出來之後,有什麼打算?”
“混了這麼多年,大哥沒的時候我沒能盡忠,我奶奶又在我入獄這一年沒了,我也沒能盡孝,我這種人活著,真的挺失敗的。”我降下車窗,看著窗外已經複蘇的春景,眼神空洞:“什麼都沒了。”
“工作我已經幫你找好了,我現在在森林公安局做普通民警,你來我的部門,做個輔警吧。”任哥停頓了一下:“每個月的工資一千多,最起碼活的踏實。”
我有些自責:“為了救我,你的前途斷送了。”
“人這一輩子,功名利祿都是過眼雲煙,經曆的多了才會明白,活著最重要!”
“帶我去趟公墓吧,我想看看我大哥。”
……
四年後。
清明節。
‘嗚嗚!’
警車的汽笛響起,我開著警車,載著任哥去公墓,進行防火巡查。
‘吱嘎!’
我把車停穩後,伸手打開了後備箱,拿出了酒和供果、鮮花那些東西,一個人走向了墓地,開始挨個祭祀,奶奶、大斌、子謙、阿振、阿虎、扈濰、冷欣、蒼哥、二哥、大龍、小胖、淮陽……
一個墳一個墳的祭奠,一句話也不說。
最後,我站在了東哥的墳前,點燃了一支煙,笑了笑:“家裏兄弟太多了,一人一口酒,到你這就沒了,別見怪,等明年的時候,我多帶一瓶,今年,就抽支煙得了。”
“呼呼!”
一陣風吹過,把煙吹到了地上。
“呦嗬,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是還不願意了,愛抽不抽!”我雖然這麼說,但還是重新點燃了三支煙,擺好。
‘呼呼!’
又是一陣暖風拂過,吹拂著我的臉龐,一如我剛認識東哥那一年,他總喜歡伸手呼啦我的頭一樣。
幾分鍾後,我轉身離開,在下山的時候,剛好遇見了一個穿著外賣服裝,手裏拎著鮮花和貢品的人也在上山。
來的人是王國豪,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放出來的。
我穿著一套警服,國豪穿著一套外賣的衣服。
我下山,他上山。
兩個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打招呼,就那麼擦肩而過。
那段瘋狂的青春,就這麼過去了,如今的我們誰都不再去打擾彼此的生活,不是因為不想念,而是因為那段時光,太疼了。
或許我們誰都沒有錯,錯就錯在,我們選擇了這條錯誤的道路。
無數個午夜夢回,我都在問自己,如果時光能夠重來,我是否還會選擇這條道路呢?
沒有答案!
觥籌交錯,遙敬坎坷江湖路。
血雨腥風,此生不散兄弟情。
……
幾個月後
我偶然跟朋友聊天,朋友說:“磊磊現在是通緝犯了,你知道嗎?”
“不知道,因為什麼案子?”我略顯驚訝,又在意料之中的回答了一句,從我認識磊磊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一定會走上這麼一條路,沒想到的是,我會是在別人嘴裏,聽說他的消息。
“前陣子市局抓的那個毒販子,王帥你知道不?都上法製新聞了!”
“嗯,安壤市區和周邊縣市的B毒,八成都是他壟斷的,我們見過幾次!”我有一段時間沉淪毒品,所以跟他們那夥人,也多少打過一些交道。
“上周王帥宣判了,死刑……涉案100多人,磊磊也跟他混了一陣子,是主犯之一,傳聞說他因為私藏槍支、販賣毒品,現在被全國通緝了……”
朋友生動形象的跟我講述著,磊磊這些年是怎麼風光、怎麼落魄,又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向了深淵,最後朋友忽然問我:“哎?你們不是兄弟嗎?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嗬嗬……”我無言以對,尷尬的沉默了半晌,隨後低聲道:“我們不是兄弟,已經很久了!”
“唉……你和他要是還綁在一起,現在早都混起來了,你們這夥人,也不至於這樣!”朋友安慰了我一句。
“現在不也挺好麼……”我隨意的敷衍了一句,隨後低下頭,看著脖子上用絲線配飾的一顆菩提子,紅了眼圈。
我用盡了最好的青春,譜寫了一曲屬於混子們的挽歌。
祭奠著青春。
祭奠著友情。
祭奠著親情。
祭奠著愛情。
祭奠著那屬於我們的一切。
祭奠著那永遠回不去的一切。
……
這一晚,我望著曾經沾滿鮮血的手,沉默半晌之後,在鍵盤上敲打下了第一行字:
第一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