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真名叫王東,今年十八,個子比我矮一頭,他瘦的離奇,不到一百斤。王東是我高中唯一的朋友,他成績很差,全年級倒數的那種,講道理我倆天差地別是做不成朋友的,但還不都是因為一個字兒——窮。
見到猴子,我第一反應是激動的,甚至還有點奮。
但隨後看到他四平八穩地坐在我的老板椅上,翹起二郎腿搭在桌子上,我心裏就有點不爽了,弄得好像這裏是他家一樣。
看到我眼神的變化,猴子眼珠一轉,表情跟見到失散多年的爸爸一樣,趕忙起身笑道:“喲,秦總回來了呀,來來來,秦總快坐,占了您的寶座還請不要記仇啊。”
猴子果然還是猴子,察言觀色的能力不退反進,比起讀書那會兒更加嫻熟。我還沒說他,他倒先給我戴上了高帽子,提前把我想說道他的嘴給封上了。
猴子屁顛屁顛地朝我走來,一副吃了蜜蜂屎喜滋滋的表情,伸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嘿嘿,秦奮我早就說了你會出人頭地,果不其然我猴爺沒看錯人呐,恩,不錯不錯,這小西服不像是地攤貨,是正品。”
廢話,周闖在郎佐專賣店給我量身定製的手工西服,一身下來八千多塊錢,還不算皮鞋,能是地攤貨嗎?
可能都是因為窮吧,讀書的時候我和猴子是全班人欺負的對象,不過我和他有一點不同的是,我不管是被誰欺負,我都不會向惡勢力屈服,哪怕我被打到崩潰,我都隻會不卑不亢,不低頭不道歉,默默在心裏把這筆仇記住。
而猴子就不一樣了,他就算被人打了,也會低著頭和人家走的很近,我每次罵他沒骨氣,奴顏媚骨,可他都會說:“你懂個錘子,我這叫深入敵方內部,以待時機在最恰當的時候給敵人背後一刀。”
猴子的為人其實還可以,我沒錢吃飯的時候,他會把他吃剩下的方便麵湯給我喝,我心裏是記著他這份好的。可是那天在教室裏我被張釗打,我看了他那麼多眼也不敢來幫我一下,或者替我說兩句公道話也好啊,但他隻是在角落裏瑟瑟發抖,實在是傷透了我的心。
俗話說,一人得道九族升天,如果那天猴子幫了我,我絕對不等他來找我,我早早都會給他在萬豪餐飲內部安排一份工作,可我對他實在是失望了。
我頓了口氣:“王東你怎麼在我辦公室,你來幹嗎?”
猴子不愧是戲精,頓時耷拉下臉,表情沮喪無比地說道:“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現在叫人家牛夫人。哦不對,以前叫人家小猴子,現在都直呼其名了,看來你是不愛我了。”
“惡心人,再鬧你就給我出去,我沒有邀請你來我辦公室。”
“好吧,那人家走啦。”說著,猴子真朝門外走去。
看著猴子離開的背影,我一句話也沒說。
終於猴子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叫道:“哇,秦奮你都不挽留我,你果然變了,一身銅臭味,出息了就忘記昔日一起受苦受難的兄弟!”
我聳了聳肩:“我可沒趕你走,是你自己要走的。”
“你忘了嗎?昔日夕陽下,是誰和我躺在操場草坪上說做學生太累了,有寫不完的作業和看不透的未來,以後要做個放牛的,無憂無慮,不過以自己的智商隻能放一頭牛,如果哪天牛丟了,那自己也就丟了。”
我沒說話,繼續聽猴子說。
“你忘了嗎?是誰曾經發誓說兄弟情誼深似海,又是誰說兄弟情義比海深的嗎?”
我的心裏一揪,不禁回想起曾經在一起的時候,被全班冷眼看待的兩個人相依為命,我們被人打了,晚上互相給對方抹跌打藥的畫麵,的確很心酸。
看到我動搖了,猴子繼續說道,故意作出慷慨的表情:“我今天來這裏,隻是為了看看你秦奮,看看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並沒有其他什麼意思,沒想到你變成了這個樣子,也罷也罷,我無力改變這令人心痛的現實。但隻要你過得好,出息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別挽留我,這次我真的走了,請你以後一個人孤獨的時候能想起來,曾經有一個好朋友他叫猴子就行。”
猴子這廝,連眼睫毛都是空的,為人圓滑的很,但我怎能看不穿他的小心思,於是在他故意龜速走動,馬上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輕聲問了句:“哦,你隻是來看看我的嗎?不想以後跟我混嗎?”
猴子迅速一跳,從門口跳了回來,他的回答果然不出乎我意料:“想啊想啊,我肯定想跟你混啊。”
我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你呀你呀,果然還是那個猴子。”
“嘿嘿。”
雖然周闖告訴我,姑媽希望我果敢、堅韌、甚至冷酷,但我有自己的想法,俗話說富時莫忘窮時苦,我不能變得毫無感情。對待張美鳳張科那樣的人,我可以做到吃人不吐骨頭,但是平日裏,我就是我,我還是那個以前的秦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