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簷昏暗的燈下,汪小溪獨自坐著,將那卷宗攤在膝上,反複研讀,輕撫祖父汪國聲的陳年印記——就是這枚出現在這裏的印章,使汪家滿門徹底覆滅了。
餘魚在遠處靜靜看了一會兒,她懷疑汪小溪現在不僅能將卷宗的內容倒背如流,甚至哪裏濺了一個墨點兒估計他都了熟於心了。
汪小溪聽見聲音,抬頭,見是她,有些驚訝,“怎麼還沒睡?”
餘魚在他旁邊坐下,不答反問,“你怪他嗎?”
若汪國聲明哲保身,假裝不知此事,便不會有滅門之災。汪小溪被她問得愣了一瞬,低頭看那汪國聲三個字,低聲道,“不怪。雖然沒見過他,但我跟他一個德行,如果是我,也會這麼做。”
“那你還怪你娘嗎?”若不是汪月茹當時被愛情衝昏了頭,也不會給平王可乘之機。
汪小溪依舊搖頭,“都過去了,當時當日當事人的心境,別人隻能猜測卻無法感同身受,現在時過境遷,責怪毫無用處。我現在隻想讓事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給無辜喪命的人一個交待。”
餘魚倒是沒想到汪小溪現在的想法如此淡然,她以為,這些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即便沒被仇恨衝昏了頭,也多半不能完全釋然,但經過這一段時日,汪小溪顯然放下了許多。
汪小溪轉頭看她,“白玉樓打算如何讓卷宗恢複?”
餘魚搖搖頭,撐著臉,“我也不知道。”
汪小溪吃驚,“你也不知道?他沒告訴你?”
餘魚依舊搖頭,“我總覺得,他不想讓任何人了解他。隻要你試圖接近他,他便會設防、後退。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個怪人。”
汪小溪想了想,猜測:“可能與他的經曆有關。的確是怪了點兒,我見過的人也算多了,但也看不透他。而且,梁文道說他是皇上的人。”
這點餘魚也猜測過,隻不過沒親口跟他確認而已,眼下汪小溪說的確如此,那麼以此類推的話……餘魚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再稀裏糊塗地等了,必須立即去問個清楚,便站起身來。
汪小溪抬頭看她,“你信白玉樓能恢複卷宗麼?”
餘魚道,“信。”見汪小溪垂下頭去,她補充道,“如果他不能恢複的話,我跟你去西戎偷西戎王手裏那份!”
汪小溪再次抬起頭來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行啊,夠意思!”
當然最好還是梁文道和白玉樓能解決此事,汪小溪並不是漠不關心,可誰想親手送自己的父親去死呢?從一開始的積極到現在的沉默不願插手,她懂。
天色不早了,餘魚繞過回廊,想快點回房寫封信給師父和娘親,遠遠就看見一個人站在自己房門口,似乎等了很久了。
餘魚有點驚訝,“小白,你怎麼在這兒?”
白玉樓輕輕笑了一下,“你忘了,我被蘇大人‘收押’了,暫時不能回客棧。”
餘魚一拍腦門兒,對啊!
“這麼晚了,有事?”
白玉樓收了收笑意,“沒事不能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