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考完試回來,亦真張羅了一桌盡是他喜歡的酒菜,俞宸在外與人吃過了,但回來見姐弟倆如此有興致也坐在一邊與他們說話。
攸寧取過一隻小酒杯,斟了一杯與他道:“哥你是不是都沒喝過。”
亦真看了看,也道:“以前是因你年紀小怕有人教你學壞,如今小酌是無妨的。”
俞宸捏著酒杯細細打量,道:“喝過,太苦了。我反不懂你們為何要自討苦吃。”
亦真拿過酒杯,將酒潑在地上道:“既然不喜歡也不必勉強,又不是什麼不可不為之事。”
攸寧又嘻嘻哈哈說笑幾句,他雖能喝幾杯酒量又不大好,好在他並不貪杯,發暈了就站起來道:“阿姐我醉了我回去睡了。”
亦真看著他回了屋,吩咐人將這裏收拾好也要回去,俞宸卻跟在了她身後。
亦真不悅的站在門邊回頭道:“有什麼事?”
俞宸攬住她低頭在她額上親昵的蹭了一下,道:“跟我來。”
他不由分說將亦真拉上馬車,到了東城門,出了城他便下了車,把亦真也拉了下來,亦真也不知他要做什麼,就一直和他向前走。
走著走著,二人停下步子。
眼前是秦淮河餘脈,水麵不算太寬闊,此處也無燈紅酒綠,卻是難得的靜謐。
月亮高高懸在天上,映的地上一片涼涼水色,河裏更是銀屏軟波,如河麵鋪了層亮雪薄紗。
河邊卻有些小船,幾個老漁夫正在趁著月色拾掇東西,俞宸上前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其中一老漢,然後拉著亦真上了船。
亦真上了船來同俞宸扶好坐下,便也一時被這美景勾的忘了自己原是被他綁票來的。
俞宸拉她坐下也不說話,讓漁夫順流而下先走著。亦真坐在他旁邊看著他,也不知他所為何事,是喜是悲。俞宸靠在船舷,指尖輕輕撩了下水麵,輕聲念道:“不知醉後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亦真心裏突然一酸,自回來後心裏防他厭他惱他,都快忘了之前二人也是極好的,雖然這好在兩人心裏未必是同樣滋味。
如此憶起舊日,想起那小把戲,也不忍心句句刺他,放鬆下來與他閑話:“這麼大的月亮,哪裏來的星河。”
俞宸卻收回手看她道:“真姐姐,其實你比我更執迷不悟。星河一直在,你往日也見過,是你自己避而不見,憑什麼說沒有。”
亦真垂下眼,但笑不語。俞宸又抬頭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他抬起手,看著掌心被月光照的發白,對亦真道:“那時是你離開金陵約一年了,那年聖上加開恩科。我獨自去看榜,看到自己中了頭名,可心裏竟是覺荒唐。若是早兩年,甚至早一年,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呢,可沒有若是,你已經走了。
我還沒有走出街,便被眾人擁簇來到明月樓,與他們寒暄至深夜才終於得以脫身。可出來後才發現自己在酒樓裏坐了大半天,竟然一口東西也沒吃上,其他店也關了門,那時便想假使你在,我無論多晚回去,你肯定都會等著我,準備好我最喜歡吃的東西。
我自己就在心裏假想,如果你在你會怎麼和我說呢,你會高興的祝我金榜題名狀元及第,還是會有些傷感,想起母親和姨母,還是會心疼我往日的讀書辛苦。”
俞宸笑著,向天上看了一眼,“可什麼都沒有,你不在,你也不知道,甚至你可能並不在乎了。”
“我一個人騎上馬,沿著城邊一直走來到了這裏,你看,前麵水麵像彎月,是我那天發現的,是不是很好看。我以前不喜歡柳三變,覺得他膩歪,可那時突然想起他那句: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