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往往無法早知今日,所以人們總愛悔不當初。
“這麼多年了,您還要反對嗎?”簡簡單單一句話,十一個字,卻是李俊生和陳淮的半生苦楚。那句平淡的近乎冷漠的話裏,貝明娜甚至可以看見李俊生在自我折磨,可以看見陳淮在痛苦掙紮。
“我也會痛,你為什麼就不能看看我!”那天陳淮指著自己的胸口,雙目赤紅猶如一頭困獸一般的模樣在貝明娜的腦海裏清晰浮現。那天李俊生是怎麼回應的?貝明娜歪著頭努力回想,對,那天李俊生麻木的說,“但我不愛你了。”
後來,李俊生躺在血泊裏,在流進最後一滴血之間對著鏡頭笑的滿足的說,“陳淮,我愛你”。仿佛單單把這句話說出口就能讓李俊生感到莫大的幸福。
貝明娜不懂這是怎樣絕望的愛戀才會將彼此折磨至此。
貝明娜聽見陳淮說,“我會把今天當做我和花生的婚禮,他生前你們阻止我們在一起,他死後我們總能如願,希望你們成全。”
最後,在貝明娜舅媽的哭求下,李方傑還是讓陳淮帶走了李俊生的骨灰,那個總是溫柔笑著的男人終於化成一抔塵灰,伴在那個他辛苦愛了半生的人的身邊。貝明娜看著色調灰暗的殯儀館想,或許這對李俊生而言,是最好的結局。
在陳淮帶著李俊生的骨灰離開之前,貝明娜拄著拐杖艱難的走到陳淮麵前,將李俊生的手機遞給了陳淮,她對陳淮說,“這裏麵有我哥哥最後的念想,祝你們幸福。”
陳淮看了貝明娜一眼,道了一聲謝後接過手機鑽進他那輛純黑的邁巴赫57絕塵而去。貝明娜不知道陳淮有沒有看到那段視頻,也不知道陳淮看到那段視頻後是什麼反應,或許是哭了,或許依舊冰冷,後來她聽說陳淮賣掉了所有的產業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
陳淮自始至終都沒有看蘇心茹和安安一眼,到來、離開,行雲流水,在那個總是冷冰冰卻比誰都長情的男人眼裏,從來沒有過除李俊生之外的人。
肖恩找到貝明娜問,“那天出現在葬禮上帶走lee骨灰的人是不是叫陳淮?”
貝明娜驚訝於肖恩的問題,“你怎麼知道?”
肖恩無奈的笑著攤手說道,“在lee犯病的那段時間,他經常提這個叫陳淮的人。”
貝明娜看著遠方笑了笑,語氣有些蒼涼的說道,“他是我哥畢生所愛。”
但因為性別相同,因為不被常理所接受,所以他們錯過了十四年,所幸,十四年後他們沒有錯過彼此,雖然那時他們已經陰陽相隔。
“你說,愛一個人真的要在乎那麼多嗎?隻要你愛了,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醜是美,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足夠讓世人譴責,活活拆散,這樣的思想綁架和文革時期有什麼區別呢?”貝明娜喟歎般的問肖恩。
肖恩隻單單回答了五個字,“這就是心理。”
哪怕李俊生的骨灰被帶走了,貝明娜依然給李俊生建了一個墓碑,裏麵埋了兩件李俊生的衣服,貝明娜讓小小給李俊生拜了拜,貝明娜對小小說,“你一定要記住,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舅舅很愛很愛你,隻是舅舅有些累了,他要睡很久很久。”
辦完李俊生的葬禮後蘇心茹就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短短的兩天,林子宣和貝明娜就接到了三張病危通知,貝明娜問林子宣要不要通知蘇心茹的家人,林子宣說,“心茹是孤兒。”
貝明娜終於知道為什麼不管蘇心茹出了什麼事林子宣都要守在蘇心茹身邊,因為從小就孤苦無依的蘇心茹一直以來能依靠的,隻有林子宣。那是一種,超越血緣的牽絆。自那以後,貝明娜再沒有提過類似的話題,和林子宣一起任勞任怨的照顧著昏迷不醒的蘇心茹。
蘇心茹撐不過一個月了,林子宣知道,貝明娜清楚,兩人又一次默契的保持了緘默。
李俊生葬禮後的第一天就有一堆人闖進了小小和安安的病房,那時候貝明娜正在給小小喂飯,小小不再像以前愛笑,不愛見人,特別是陌生的男人,一見就怕,沒有半點以前古靈精怪的樣子。為此,王正英特地請了一個女的心理催眠師。
“催眠治療手法在心理學上很常見,要抹去兩個小孩心裏的陰影,就要把兩個小孩的腦海裏那段可怕的記憶封藏起來,讓他徹底的變成一張白紙從頭來過,可能成功,也可能失敗,你們家長做好心理準備。”心理醫師對貝明娜和林子宣說。
“失敗會怎麼樣?”
“失敗的話,這次的治療對孩子來說不會起任何的作用,這段記憶會一直留在孩子的心裏,成為他今後人生裏的絆腳石,如果處理不當的話,會讓孩子走入歧途。”
貝明娜摸了摸小小的臉,親吻了一下小小的眼睛,沒有再提問,將小小交給了心理醫生。看著緩緩閉合的門,貝明娜很想衝進去把小小抱出來,然後永遠離開這裏,回到英國繼續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個不大的房子前麵有一個很大很大的院子,小小和小乖在院子裏玩的滿頭大汗,肆意大笑,貝明娜皺著眉頭邊給小小擦汗邊訓小小,李俊生就在旁邊笑著替小小說話,這個時候貝明娜會抱怨李俊生太寵著小小,小乖圍著他們不停的轉圈搖尾巴,有時候本森夫婦會站在籬笆旁慈祥的看著他們,有時候他們也會端上剛出爐的手工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