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娘聽見她的話,略揭開車簾一角,朝後頭看了看。
隻見是一方平穩的青色小轎,不疾不徐地朝後遠去。
那小轎上頭並沒有什麼徽記,也看不出是何人家,隻是莫名叫人看著心靜。
她放下了車簾的角。
“隻是一方尋常的小轎,看著往北郊去的。約莫是去禮佛,才會有檀香味吧?”
長安北郊佛寺眾多,城中的善男信女,時常去燒香請願。
莊婉儀略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馬車的速度卻忽然慢了下來,外頭的車夫朝裏頭稟道:“三奶奶,前頭有一匹快馬過來,把人家的菜攤子都踏翻了,隻怕會衝撞到咱們的馬車。”
莊婉儀眉頭微蹙,生平最厭這等橫行霸道的人。
又怕這騎馬的人真的不長眼,衝撞上來少不得人仰馬翻,便點了點頭。
屏娘便朝外道:“那就先避一避吧。”
噠噠的馬蹄聲飛快而來,隱約還聽見路人的驚呼,和匆忙躲避的聲響。
那疾馳的馬蹄,卻在她的馬車前停下。
“籲——”
韁繩一勒,一個熟悉的少年聲音,讓屏娘麵露喜色。
“小姐,是少爺的聲音!”
屏娘口中的少爺,正是莊婉儀的胞弟,年方十六的莊亦諧。
莊婉儀先是一喜,而後又露出了些許不豫。
她這個弟弟一向如此,張揚跋扈,竟在長安城中也敢縱馬橫行!
馬車簾子揭開,身著寶藍色直裰的少年,騎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
他生得與莊婉儀有三分相似,尤其是那一雙靈動的大眼,像是會說話似的。
同樣的唇紅齒白,在他少年的麵目上,略顯出一分稚嫩來。
叫人可以想見,他及冠之年,將會引得多少女子追逐。
馬車裏頭略顯破舊陰沉,他看進去,一眼看到了自家姐姐微蹙的眉頭。
少年神采飛揚的臉,立刻拘謹了起來。
他從小最害怕的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而是莊婉儀這個姐姐。
她知書達理,規規矩矩,就像是女德和女戒書中走下來的人物一般。
叫人挑不出一絲德行上的毛病。
偏偏莊亦諧是個不羈的性子,淘氣憨玩,每每要被莊婉儀教訓,讓他學規矩。
而今一見她蹙了眉頭,他就不敢活泛了。
莊婉儀原本是想教訓他,可見了他一下子黯然失色的麵容,忽然想到了什麼。
她前世對自己這個胞弟,便是太苛刻了,處處教訓他。
以至於莊家隻有這麼一對姊弟,卻姊弟離心,感情不好。
她是連死都經曆過的人了,又何必執著這些無謂的規矩,讓自己唯一的弟弟傷心呢?
莊婉儀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變作了一個笑容。
“你是來接姐姐的嗎?馬騎得這麼快,當心摔著了。”
莊亦諧詫異地抬起頭來。
她竟然沒有訓斥自己,反倒當心自己是否摔著。
“嗯,姐夫不在家,怕姐姐一人回門冷清,我就來接你了。”
其實他是瞞著父母出來的,莊景行夫婦二人,根本不知道莊婉儀今日會回門。
以他們對自己這個女兒的了解,她謹小慎微,生性柔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