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代價,也包括了無辜枉死的人。”顧希音冷冷地道,“當有些人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卻已經落入了容啟秀的陷阱。宮變那日,午門血流成河,秦家軍,死了一千三百二十二個人。他們背後,有一千三百二十二個家庭崩塌。這些人,和你無冤無仇,卻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夫人生活幸福美滿,悲天憫人;我命運多舛,心懷怨懟。”李氏自嘲地道,“我難過的時候,全天下隻有我一個人難過。一千三百二十二個家庭的難過,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現在解脫了,要去江南頤養天年。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內心安寧。”

顧希音抬手把自己杯中的茶水潑到她臉上,聲嘶力竭地罵道:“你踩在一千三百二十二條性命上,屍山血海,你和你說你內心安寧?你為什麼能這麼鐵石心腸,厚顏無恥!”

李氏淡定地抽出帕子擦擦頭上和臉上的水,“夫人沒有苦過,沒有像我一般孤立無援,這般說話,未免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和謝觀庭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說過你一個‘不’字。我也說,是謝觀庭混蛋,謝觀庭對不起你。好,你報複謝觀庭,你殺了他,閹了他,我什麼都不說。可是你為什麼要拉那麼多無辜的人墊背!他們沒有得罪過你!”

“夫人,我能力有限,我隻有這樣才能替自己報仇。”

李氏的平靜中帶著冷酷絕情,“或許世人這樣才能明白,我遭受了什麼不公平的待遇。”

顧希音氣笑了,她從前怎麼就沒看出來,李氏這般扭曲。

“最可笑的是謝觀庭,他讓我受了那麼多委屈,之後還要裝模作樣來彌補我。好啊,我接受他的彌補,現在他淪為階下囚了,夫人,你都不知道我這心裏,有多麼的暢快!”

顧希音斥道:“你簡直,喪心病狂,不可理喻。”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

她如何能想到,李氏溫良恭儉讓的外表之下,心靈竟然扭曲至此。

“夫人,無論你怎麼罵我,在我心裏,最感謝的人都是你。如果有一個人,或許對我還有些同情,或許就是您了。但是您不知道,我討厭您的同情,我討厭您帶著優越感來同情憐憫我,那讓我覺得,自己更加可憐。”

“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說的。”顧希音冷聲道,“夏蟲不可語冰。”

李氏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她剛空了的茶杯中續上半涼的茶水,自己也拿起一個杯子倒上了茶水。

她舉起杯子:“夫人,臨走之前,我敬您一杯。”

顧希音抬手拿起自己的茶杯,卻又放下:“免了,我不知道,你來是不是給我下毒的。我曾經聽過,有人把毒藏在指甲當中。”

“夫人,’李氏笑了,“從前我是很嫉妒你,嫉妒得都要發瘋。但是現在,你又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相反,我同情你,像你從前同情我那般同情你。原來,居高臨下看著別人的苦難,是這麼令人愉悅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