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多了一頂華麗的轎攆,四名高大的轎夫護在兩邊,另外還有一名穿著短打,手裏提劍,身上散發出‘不可侵犯’的氣場。
轎裏的人掀簾俯身,望向這邊,眼神如刀。
“挖墳掘墓,你們不怕遭報應嗎?”
她甩袖而出,踏到眾人跟前,目光寸寸掃視著人群。
麵對她的淩厲迫問,這一張張臉好似因被戳到了痛腳,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其實他們隻是被喊來幫忙,順便看好戲,也不會有多大慚愧,倒是站在最後,滿身縞素的中年男子,腦袋使勁低著,隻差埋進土裏。
他這副心虛作態落入吳暮眼中,她隻覺得可笑。
可憐梅氏,生前丈夫無能,全靠她一人操持生計,日夜操勞以致於生育時險些難產,傷了根本,終在女兒兩歲時亡故。
新喪一月,丈夫便有了新婦,不僅失夫、家財盡歸她人所有,連骨肉也飽受其淩虐。
如今,過世多年,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還要將墓穴奪了去。
就連不過是個丫頭的阿梨,此刻也因為主仆恩情趴在墳頭哭泣,可他身為拜過天地,立過誓約的枕邊人還不如毫無血緣關係的旁人。
若是梅氏泉下得知,可會後悔為了這種人禪心竭力。
“趙老爺,這世上確有搶人家夫君的荒唐行徑,但連墓穴都要霸占的事,我可從來沒聽說過。”
吳暮立在男人前頭,他要做出躲避的樣子,那她偏偏就要直麵他,好好質問一番。
“一墳不可有二主,請問你將你的後妻埋進去,那我娘,你要如何安置?”
男人身形一振,雙手放在衣服上揉搓。
往前趙時好在家被欺負,他雖不敢出聲阻止,但她也沒有因此生出怨恨,還是稱他‘爹’的。
這兩句冷眼鋒語,竟開口直呼‘趙老爺’。
他一時接受不過來,半晌沒有作答。
吳暮嗤笑一聲。
“無需你為難,我這裏有處理的法子。”
她拿出一張紙,清雋筆墨後的落款處赫然蓋著白雪城城主官印。
趙老爺更是在看完那幾行字後,麵色大變。
“城主要要征此地?”
吳暮眉眼一挑,略微頷首。
趙老爺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藍老夫人與城主夫人交情匪淺,城主征地不就代表著藍家的意思。
他可以表明拒絕,但民哪敢與官鬥。
吳暮勾唇,眸子裏捎帶得意。
便是為了這張薄紙,再加上某位‘體弱多病’的人執意要跟來,她也不至於來晚了,任他們在墓前造次。
“既然趙老爺對此並無異議,那便請下山吧,否則再多耽擱,你後妻的屍體恐是要臭了。”
“什麼後妻,那是爹明媒正娶的妻子,按照老祖宗的禮法,也是你的娘。”一個小女娃從趙老爺後頭探出腦袋,操著一口稚嫩老沉的語氣,望向吳暮的眼神多有鄙夷。
“娘過世,爹派人上門通稟,你竟擺架子不來,如今在此仗城主的勢威脅自己的親爹,簡直毫無孝道。”
吳暮冷笑。
她光看臉應隻有十二三歲,身量卻比趙時好還要高上寸許,手腕架子也粗些,明顯富養出來的。
這具殼子在她剛來時,瘦得不成人樣,輕的刮陣風都能被吹走。
娘?這樣偏心的娘呀。
“好一個祖宗禮法。”
吳暮高抬下頜,眼睛斜睨,嘴角噙著一抹譏笑。
“那這毀人墓碑,竊取死後屋也是祖宗禮法教的咯。小妹妹,你滿口胡言,先生若是知道可會打你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