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毅愣了許久,並沒有因此感到欣喜,他從來都不是一位得到父親認同便沾沾自喜的人,或許曾經有期待過父親的認同,但現在不會期待了,也堅信將來不會期待。
因為他明白,父王從屍山血海中走來,注定了一生都隻能做那位被人畏懼的屠夫,而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不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少年心性總是如此,明明一個男人應有的品質大多數都是從那位名為父親的男人身上學來,卻還是一臉不屑的說著最不願意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文毅自是從不覺得他和父王有什麼相同之處,老何也從來都是笑而不語。
王府世子的房門前,文毅心不在焉,低聲呢喃道:“其實我一直沒想到,三姐姐心裏會對我如此怨憤,我也沒想到,大姐姐要嫁人的事兒他們會瞞著我……若是今天三姐姐不提,父王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訴我?”
老何笑了笑,眯著眼說道:“這樣的事兒以後不會了。”
“可我的心中依舊還有很多疑問。”少年抬頭看向這位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管家,似是想從他口中得到一些建議。
老何略顯疲倦的說了一句:“少爺,記得這些年在北邊你時常問老夫一些問題,可往往老夫的答案你卻並不認同。”
文毅蹲坐在門前台階上,很是平靜地說道:“那是因為我明白,一個問題的答案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往往隻是他人意願,真真假假模棱兩可,遠不及自己去求證得來的真實。”
聞言老何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笑道:“少爺真的長大了,那你該去問問那些看著你長大的人,二小姐聰慧過人,看待問題往往直切要害,三小姐性情豪爽,從來直言不諱,不願作偽,而且她們是你的親姐姐,自是不會因為忌諱你的身份而閉口不言。”
聽到此,文毅似是明白了老何來此的目的,仔細思索一道,覺得有幾分道理,隨即行禮拜別,思索片刻,原本想著先去二姐姐那問問,但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就直接被否決。
家中三個姐姐,大姐姐文婉實力強大,性格最是溫柔,也是最好說話那位,自然文毅最喜歡的就是她。
二姐姐文姝性子清冷,卻最有手段,縱然不曾修行,但文毅最害怕的就是她,記得有一年文毅因為一件事故意耍脾氣打碎了二姐姐最心愛的硯台,沒多久二姐姐就動用自己的力量將他當時在青樓裏的那位相好給贖了出來,之後送到邊塞的窯子裏做了官妓。
文毅敢怒不敢言,畢竟二姐姐掌握著家族商號,乃是父王的錢袋子,她不高興了就算是父王也得難堪,索性隻能不了了之,但從這件事之後文毅就知道,二姐姐是個記仇之人,而且她很能利用別人的弱點進行打擊報複,於是自那以後這位二姐姐就成了他在家中最害怕的人。
隻有那位三姐姐文嫣是文毅最敢招惹之人,哪怕她自小天賦異稟,於修行一途上碾壓同輩所有人,但她生氣也隻會動動拳腳,偏偏挨揍又是文毅最不在意的事兒,加上她對自己親弟弟也不能下狠手,於是整個王府中隻有他文毅敢屢屢去激怒這位實力強大的三郡主。
所以一想到此,文毅毫不猶豫去了三姐姐的院子,心裏想著,最多又是挨揍罷了。
多年沒回來,三姐姐的院落變得有些不一樣,以往院中有一池子水用來豢養她最喜愛的那些魚兒,牆角時不時還能看到一些收養的小貓小狗。
而今,除了文毅小時候時常攀爬的那棵槐樹依舊健在,池子被填平了,小貓小狗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排兵器架,以及幾座用於練功的鐵樁,一眼看去,整個都院子顯得格外冷清。
少年心有不安,這算他為數不多從正門而入的時刻,以往來抓魚都是偷偷摸摸翻牆而入,如今日這般多少還有些不習慣。
行至屋簷下,文毅整了整衣衫,輕輕扣門。
屋子裏傳來三姐姐冰冷的聲音:“滾!”
文毅愣了片刻,輕聲道:“三姐姐,是我。”
“就是因為知道是你才讓你滾!怎麼?還想來禍害我的魚兒?池子都填平了,以前養的小貓小狗也都送人了,你滿意了嗎世子爺?”三姐姐的聲音依舊冰冷。
少年楞在原地,神情複雜,他知道三姐姐不是在說魚兒和小貓小狗的事,他也明白姐姐就算會因為以前的事兒生氣,卻不會將那些小事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