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不會再去當眾去頂撞他的父王,隻是心裏對那個身為一家之主的男人越發不認同,的確,他的父王一生坎坷,從屍山血海中走來,若是心慈手軟絕不可能活到今天,隻是,他不願成為父王這樣的人,更是不喜殺戮。
帶著迪哥兒向眾人告辭之後,少年心事重重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先前等在大堂外的小胖子南門柏笑逐顏開追了上來,“毅哥兒!迪哥兒!咱們喝酒去啊!”
文毅心不在焉的應下,隨附吩咐了下人準備酒菜,一行三人回到房中,那最是灑脫的迪哥兒拍了拍文毅肩膀,“阿毅,當年一案也算是沉冤昭雪,何必這般神情?咱兄弟三人該高興才是!”
愁眉苦臉的少年搖了搖頭,“現在想想從前真是好,王府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個有家人的地方,可這次回來……生生成了一個戰場,我不知道是誰想弄死我,可我認為三姐姐說得沒錯,四位義兄定然是最大獲益者,若風大哥性情冷傲,無論是權利還地位都是四位兄長中最強的一位,若論嫌疑自然是他最大,常山二哥往年最是包容我,可現在想想,何嚐不是有心姑息養奸呢?三哥龍圖被外人說是最像父王的人,也是除了我最有可能繼承王位的人,可他從來對我最好啊,我心裏是真的不願意相信他會是策劃當年那件事的人,四哥就不用說了,我認為以他謹小慎微的性格就算做了什麼惡事業不會輕易讓人抓住把柄,這些人可都是陪伴我長大的家人,可是……幾位姐姐一同造勢想讓我壓他們一頭,我知道這是為了我好,可是如今這王府局勢越發險峻,我是真的不想看到將來會發生同室操戈的局麵,都是一家人……卻猜忌來猜忌去,真叫人惡心,若是可以,我真想離開這個家。”
黝黑少年思索了許久,輕聲說道:“阿毅你若真的不想麵對這個局麵,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身為世子的資格,你我兄弟一場,我也算了解你,那些本就不是你心之所願,你我去逍遙江湖豈不更加灑脫自在?”
原本心緒不寧的文毅再聽此言時,神情更是為難,若是在這次回家之前迪哥兒說出這番話,那他不會有任何猶豫,可是憐月死了,他身為男人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好,這座王府為了所謂的門風逼死了一個都不得已淪落風塵的傻姑娘,他怎會沒有怨言,可如今他又能如何呢?隻要身上流著文家的血,那就永遠逃不開這個旋渦,更別說母妃和姐姐們都還在家裏,總有一天她們需要文毅來保護。
三人沉默了許久,以往文毅最是熱愛自由,按理說迪哥兒的這個建議他就算不會立刻去做,但心裏總是認同的,可此時他卻是異常無奈的說了一句:“迪哥兒你當年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如今我在王府又何嚐不是身不由己呢?”
另外二人沉默,迪哥兒本是江湖人,自然不能對文毅的顧慮感同身受,他所希望的仗劍江湖行俠仗義,終究在文毅這兒是行不通的,少年可恣意妄為隨心而行,但男人就得明白責任和擔當。
這場曆經四年的久別重逢,再沒了當時年少時的無憂無慮,終究各有人生際遇……
還是小胖子最先打破氛圍,明明是三人裏酒量最差的那位,但今日竟是豪爽的灌下一口酒:“不管二位哥哥的選擇如何,反正毅哥兒永遠是毅哥兒,迪哥兒也永遠是迪哥兒,咱們落孤城十三太保雖然現在隻剩下咱們三,但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三人一夜暢飲閑談,時而歡笑,時而落寞,好似一瞬間回到了當年。
……
臘月三十,除夕夜。
風雪連天,城中道路結冰,燕州各大城池的來往官道行進艱難。
天色將完之際,一襲紅衣一手執韁一手持劍縱馬入城,守城的將官認得那匹白馬,更是認得那位對將士們最是關愛有加的大郡主,於是都沒有盤查,直接開城門放她進了城。
王府大擺宴席,一家團圓共度除夕,一切早已準備就緒,但大郡主還沒到家,王爺便一直遲遲等著不吩咐開席。
於此同時,剛沐浴完的文毅從房間走出準備趕去正廳赴宴,結果剛一出門,便見到了剛剛到來的三哥龍圖,外號紅須兒的魁梧大漢張開臂膀,大笑著走上前來給了文毅一個擁抱,“毅弟,為兄我這次從邊塞回來給你帶了一個禮物,來人啊,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