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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窩裏悶熱,顧寶手背紮著針,隻能露在被外。蒼白細瘦,針口處些許淤青,皮膚嬌弱得厲害,一如顧寶這人。
關門聲清晰響起,顧寶在被中閉緊眼,疼痛從手術部位開始擴散,蔓延到了心髒的位置,悶悶的,沉沉的,如被無盡的陰霾籠住。
鼻子堵住了,眼眶也脹痛,顧寶抽噎著咬住唇,小聲哭,直到被子被掀開,空氣湧進來,溫柔覆蓋在顧寶身上,同裴廷的目光一起。
顧寶額上汗津津的,頭發濕潤地團在白皙的額上。
他的模樣看起來並好看,嘴唇幹裂,麵容疲倦,蜷縮起來的模樣就像一個小孩。
做錯事了,就知道哭鬧,撒嬌,讓人同他妥協。
可顧寶又做錯了什麼呢,裴廷想,顧寶隻是不喜歡他而已。
他留在顧寶身邊,願意一遍遍吞下那些痛苦,隻為嚐到心上人從指尖無意中撒漏出來的糖。
明知糖溶在嘴中,沒過多久,就會化為痛苦。
卻叫人如癮君子般,渴求著明知道會痛苦的事。
都是個人選擇罷了,關顧寶什麼事。
裴廷從病床上,把顧寶撈了起來,像握著一個金貴的寶物,又似掬起那捧就算快要渴死,也不敢痛飲的泉水。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力道輕輕柔柔,擁抱住了顧寶,將臉埋進那汗濕的頸項。
裴廷閉上眼,說我沒走。
顧寶抬手抱住了裴廷,情緒大起大落,又因術後恢複,疲倦湧了上來:“你不許走,留在這裏。”
“好。”顧寶現在說什麼,裴廷都能答應。
顧寶說:“不能生我氣。”
“嗯。”裴廷低低應聲,他感覺到懷裏的身子軟了下去,便重新讓顧寶躺回病床上。
顧寶閉上眼,靠在床上放鬆著身體。裴廷洗來毛巾,給他擦汗,拭手。
可能是因為裴廷做什麼事都能做得很好,所以即使是伺候人這樣的活,都能做的貼心又完美。
他迷迷糊糊地睡過去時,腦子裏轉著這個念頭。
裴廷……果然是個溫柔的人。
一覺醒來,湯玉美已經回到病房裏,正在用手機跟人打麻架,看著手機屏幕,指尖敲個不停。
顧寶視線轉了病房一圈,沒看見裴廷,有點失望。
床頭櫃上多了一隻玻璃瓶,插了幾朵黃玫瑰。顧寶打了個哈欠,坐起來:“媽,我餓了,飯呢?”
湯玉美出了張牌:“裴廷去買了,那孩子真夠客氣的,長得還那麼帥。我是越看越喜歡,要是能成我兒子該多好。”
知道裴廷沒走,顧寶嘴角上翹,聽到湯玉美的話,顧寶就扁嘴:“什麼啊,你有我這個好兒子還不夠嗎?”
湯玉美伸手掐他的嘴,把他掐得跟小鴨子一樣,左右晃了晃:“多大個人了,還撒嬌,小心我抽你。”
親媽的憐愛光環僅僅維持了一晚,得知顧寶明天就要出院,她甚至不太想繼續陪床。
她的腰太疼,想念家中量身定做的大床。
打麻將輸了以後,還要給老公打電話,抱怨醫院夥食不好,她都在這裏瘦了幾斤。
坐在床上的顧寶被父母秀了一臉,滿腦袋問號。他還是心疼媽媽的,叫湯玉美回去睡:“我自己能下床了,一個人不要緊,明天你過來接我就行。”
湯玉美沒同意,母子二人的爭論一直持續到了裴廷提著飯回來。
裴廷在門口就聽明白他們在吵什麼,主動道:“湯小姐,我可以陪顧寶,您身體不好,還是回去睡吧。”
他用了小姐這個稱呼,一下將湯玉美逗樂了,她掩嘴樂:“什麼小姐啊,你該叫我阿姨啦,你比我兒子大不了幾歲啊。”
裴廷認真道:“怎麼會,您看起來才不比我大幾歲。”
湯玉美眉開眼笑的,又問了裴廷很多問題。什麼有沒有女朋友啊,大學畢業幾年啦,平時照顧她的蠢兒子累不累啊,真是辛苦雲雲。
聽前麵的問題,顧寶都想捂住他媽的嘴,叫她別問了。
沒想到裴廷很有耐心,有一句答一句,說沒有女朋友,畢業三年了,最後一個問題,他掃了顧寶一眼,從紙袋裏取出一碗溫熱的粥,打開顧寶病床上的小桌子,說不累。
顧寶小口喝粥,湯玉美繼續問:“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要不要阿姨給你介紹,阿姨認識很多好人家的千金,都長得很漂亮呢。”
“媽!”顧寶想叫他媽別八卦了,就聽裴廷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顧寶手中的勺子一顫,粥水撒了出來,裴廷和湯玉美,誰也沒留意到。
湯玉美越問越興奮:“喜歡的人,是還沒追到嗎?小裴,阿姨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現在的小姑娘都喜歡你這種類型。哪像我兒子,成天跟著皮猴一樣,都沒哪個姑娘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