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年間,競月國懷帝競安遠星駕。同年玄月既望,帝女九州一統,四海豐通,號折玉,改年號鳳元。即位之日,告祀天地。帝著斬衰,頭飾白簪。宮苑廊宇,皆懸白燈,全無半點喜慶之意。
緣於登基大典前夜,百官覲見,以王丞相為首皆跪於昌寧宮前,美其名曰“護國立本”,奴才呈來的全是參大將軍宋允的折子。奏:帝女登基,將軍允必斬之。宋太保之流意欲造反,勿念昔日之恩。美色誤事,江山易主,旦夕之間矣。若非如此,臣唯解甲歸田,望帝女斟酌。
直至天破曉,被逼宮至此,帝女仍未傳召處之以死刑。然,天牢突傳宋將軍越獄畏罪潛逃的消息,至此,帝女再無計策庇佑他。
宣旨:逮捕宋允,即刻問斬。發配宋府上下至邊疆服役。一夜之間,開過功勳梁宋鶴之宋太保一氏,由國之脊梁淪為叛臣賊子。禁衛軍在鳴鳳殿外的塔樓將其逮捕,可宋允卻毫不掙紮,隻深深凝望了一眼殿裏的梧桐樹,便跟著回了牢裏。侍衛們傳他是要去找帝女報仇,所以才去了鳴鳳殿,可真真假假世人也不過是胡亂猜測。有的人陰狠著,你卻當他救世主;有的人善良著,你卻罵他叛國賊。
刑場之上,宋允頭戴白玉如意紋簪,身穿黑色大袖衣,外穿繡金深紅寬衣,腰係九天祥雲紋玉帶,風姿卓越,氣宇軒昂,好一個翩翩公子。誰成想這是要掉腦袋的人的行裝,麵色淡然,無所畏懼。此刻他宛如身在在沙場之中,即將迎來這場戰爭最後的勝利,帶著視死如歸的氣勢,結束這一生。刺眼的紅色與刑場相搏,為君而死,雖死無憾。
鳴鳳殿內,死氣沉沉的,如一潭死水。競月國的第一任女帝,亦是九州大地的初任女帝,競顏,正跪坐於窗前。她的麵前放著一個雕刻龍紋的火盆,諾大的宮殿裏漿紙燃燒的聲音清晰可辨。窗外,一輪圓月吊在黑岑岑的夜空中,又是一個滿月之日呢。
“公主,我回來了。”
殿門外有人輕叩門栓,喚著競顏。新帝登基,本該是普天同慶的喜慶日子,可是女帝以緬懷先帝之名,並未大肆操辦,甚至像是在辦一場告慰亡靈的祭祀典禮。此時已是戌時,守夜的宮人也被競顏打發走了。想來是朧兒回來複命了。
“進來吧。”
競顏將手裏最後一本折子放進了火盆,昏暗的寢殿裏,火焰跳動著滋啦作響,她的麵龐在火光之中忽明忽暗。
“宋將軍歿了。”聽到朧兒的話,競顏撥弄火盆的手一僵。朧兒看著自家主子單薄的身子,鼻頭一酸。
“長明燈的該添油了,”說著將地上的競顏扶到了床榻邊,又去添了燈油,拿了盤點心回來。
“公主,好歹吃點兒吧。”競顏抬眼看向了身邊的丫鬟朧兒,扯了個笑,“讓你擔心了,不過往後,公主二字,萬不能再叫了。”
朧兒忙退後一步,跪在地上,今日登基大典,她並不在場,還未正式叩拜女帝,高聲道“女帝在上,朧兒願為您肝腦塗地,竭盡忠誠!”
競顏揮手示意她起來,“今後的日子,會更難熬。行事務必謹慎,段然不可給王氏留下任何把柄。擇厭(宋允字擇厭)是為我而死,縱使千夫所指,我也信他。這條路千萬般苦,我也要走下去,因為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天下,是他為我征戰來的江山。若守不住,九泉之下以何麵目與之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