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永祿等侯在外頭,見皇帝出來,忙上前迎接,但問:“皇上晚膳可用得好,要不要奴才……”
“朕氣飽了。”彥琛好似隨口而出,大抵自己也沒意識。
方永祿更聽得不真切,愣了半晌。
“告訴皇後一聲,給她派一個宮女來,此外不許別人隨便來這裏,特別……”彥琛言至此,麵色冷然。
方永祿知道皇帝想什麼,低聲道:“梁才人今日說得絕決,想來殿下他不會再混沌不清了。”
“但願不要叫朕失望。”彥琛搖了搖頭,再回頭看一眼符望閣,今日離去不知何時再有空暇過來,雖然每次見她都不免要生幾分氣,卻偏偏脾氣那樣相投,叫人不得不想去親近。
此時坤寧宮裏,皇後正看一封來信,但見眉頭掛了幾分憂愁,將信箋交給絡梅,歎一聲道:“他那幾個王妃侍妾我是知道的,都是金貴嬌慣的人,哪裏能心疼他。西南那邊氣候與這裏好大不相同,當年他才過去的時候便病了一場,也不知如今好不好。這信裏的話,也大多是敷衍我哄我罷了。”
“娘娘這樣心疼王爺,隻盼他記著您的好,莫再和皇上鬧變扭,教您兩頭為難。”繪竹奉上茶水,柔聲道:“娘娘自然也該保重身體,近來您總是操心,入了秋益發瘦了。”
正說著,繡蘭和織菊從外頭進來,因道:“方總管傳了皇上的話,說請娘娘派一個宮女去符望閣照顧新冊封的梁才人,其他各位主子也不可擅自去符望閣探視。因聽說娘娘已寬衣,方總管便沒進來請安。”
“你去告訴他,本宮知道了。”容瀾揉了揉額頭,顯得很疲憊,“真正操心的事,才剛開始呢。這幾日若有人來,便替我擋了,叫我靜兩天。”
絡梅收了信回來,笑道:“還能有誰來,今兒的事翊坤宮那裏就在跟前兒看著的,這宮裏還有比這位主子更不能明白事的麼?梁才人的事,自然不會有人來纏您。”
容瀾歎道:“你不知,人心難測。”說著想起一件事,囑咐道,“明天讓禦醫館派人過來,想給十四弟捎些藥材去,西南那裏的氣候實在叫人憂心。”
“娘娘,您這樣關心王爺,皇上那裏會不會……”眾人為皇後擔心。
皇後卻道:“皇上不悅,總比叫那孩子寒心來得讓人省心,我這裏哄著他,也能叫他心裏多幾分顧忌,莫要有一天不管不顧闖下大禍。”這般說著,容瀾竟紅了眼睛,神情好不憂傷。
繪竹織菊等都來勸說,便早早侍奉皇後安寢,待幾個退出來才道:“就憑兄弟倆這樣僵著,等著吧,十四王爺那裏早晚要鬧出事的。”
絡梅歎道:“該來的,總會來。”
翌日,舒寧起了個大早,來到嗣音原先住的屋子外喊穀雨,問她好不好。彼時穀雨也醒了,便隔著窗戶應了幾聲。
“穀雨你就告訴我吧,姐姐究竟怎麼得了這樣的怪病?”這才是舒寧的目的。
穀雨在裏頭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臂,一天一夜了,但這漆黑恐怖的蜘蛛網紋卻沒有半點退散的跡象,她心裏害怕一輩子抹不去這痕跡,不由得哭起來,卻把外頭的舒寧急壞了。
“奴婢沒事,隻是才人囑咐過這件事不能對別人說,包括您。所以您不要再問了,奴婢不會講的。”經不住舒寧再三詢問,穀雨隻能拿嗣音的話來抵擋。
“唉……”屋外是舒寧的歎氣。
“劉小主。”卻同時響起了小滿請安的聲音。
這一聲“劉小主”喊的是劉仙瑩無疑,竟驚得穀雨發顫,她不敢想象劉仙瑩接下去會做什麼,那個容貌舉止宛如仙女一樣的女人,心竟蛇蠍如斯。
“劉姐姐也來看穀雨麼?”武舒寧不知就裏,自然一如平常與劉氏說話,“可惜不能去符望閣看望才人,她生著病,本該身邊有親近的人才容易好的。”
“梁才人吉人自有天相,你我不必多憂。”劉仙瑩那飄飄然的語調總好似浮在雲端,“不過和武妹妹一樣,我是來看看穀雨的。”
正說著,德安帶著幾個小太監過來,客氣地對劉、武道:“奴才奉旨帶穀雨走,兩位小主請回房避一避。”
“公公要把穀雨帶去哪裏?”舒寧不安,“她沒有病,也要被關起來麼?”
“是皇後娘娘下旨要送穀雨去符望閣侍奉梁才人,是好事。”德安好脾氣地解釋,“隻是梁才人有病,而穀雨是近身伺候的,總有些避忌。”
“這樣才好。”舒寧大悅,扭頭便對屋子裏的穀雨說,“你跟姐姐說,叫她好好養病,等好了我便能去看她,抑或她來瞧瞧我。”
“咱們走吧。”劉仙瑩那裏沒有旁的話,隻是挽了舒寧要她離去,轉身的時候眼眉裏流出異樣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