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曦芳隻是點頭,並沒有說話。
年筱苒歎道:“那一日他和淑慎來我宮裏要梁貴人,你猜他對我說什麼,他說‘臣弟孑然一身無所畏懼。’嗬……這叫什麼話?”
“娘娘,十四爺他是在逼皇上啊。”古曦芳終於開口。
“逼皇上?”
“十四爺的性子是萬歲爺眾兄弟中最烈的,成王敗寇,他沒有得到皇位,在萬歲爺麵前就是永遠的輸家,可他輸不起。”古曦芳停下了腳步,繼續道,“失去了皇位,太後又逝世,這世上他已沒什麼牽絆,活著對他而言就是折磨。他這樣逼皇上,在壽皇殿前大罵,在宮裏肆無忌憚,甚至……甚至去糾纏萬歲爺如今最中意的梁貴人,他就是逼皇上治他,逼皇上殺了他。他不怕死,但他想用自己的死來告訴天下人這個皇帝有多冷血多無情。娘娘,十四爺其實很可憐,旁人看著都累地活著,何況他自己。”
年筱苒全沒有想到這一點,她隻以為晏珅是桀驁不馴是目中無人是無法無天是……
“難得你說這麼多話。”她歎,“今日我找你說話是對了的,你不說,我真真看不出這裏頭的文章。”
“臣妾進潛龍邸比您早幾年,而您入府後與十四爺接觸也少,不了解他的性子也是情理。”古曦芳微笑,又道,“皇上從來不願我們插手過問政務,娘娘心疼皇上是一回事,臣妾多嘴一句,在皇上麵前您若要提,還請三思。”
年筱苒冷笑:“皇上和我慪著氣呢,隻怕這些日子都不會見我,還提什麼?”
“為了梁貴人?”
年筱苒一愣,皺眉看著古曦芳,幽幽道:“你變了。”
古曦芳垂首笑:“一切都變了,臣妾若不變,如何存活?”
“說得好。”年筱苒竟熱淚盈眶,身子也微微顫栗,將目光投向挽著手已走得很遠的武舒寧和泓曄,“當年我就是不肯變,才受那份苦。”
曦芳不言,待兩人複行,天上竟飄起了雪花。
正月十六,隆政帝下旨晉婕妤劉仙瑩為正四品婉儀,賜家眷進宮相見,如此隆恩一時引六宮嘩然。
算上梁嗣音,新人裏如今侍寢者有三人,其中數梁嗣音最為得寵,可她仍舊隻是小小的貴人,劉仙瑩不過一夜侍寢就被晉級為婉儀,委實叫眾人不理解皇帝的心思,更弄不明她和梁嗣音相比,在皇帝心裏究竟孰輕孰重。
這日淑慎已開始去書房,符望閣少了這位小祖宗倒清閑不少,嗣音靜靜地臨窗看書,穀雨便坐在一邊繡荷包,但時不時嘀咕幾句,那細瑣的聲音終究擾了嗣音。
“你怎麼了?”她問。
穀雨做出一張委屈的臉,埋怨說:“萬歲爺究竟怎麼想的,他若知道劉婉儀曾經想那樣害您,還能這樣寵她麼?如今可是正四品婉儀了,萬一她又想欺負您,奴婢真不知道她還會用什麼手段。”
嗣音不語,轉過了臉去。不可否認,昨夜的事她多少有些在意,她並非容不得彥琛對別的女人好,這本就是注定了的,她隻是不理解為什麼那麼突然,為什麼彥琛的神情在一瞬間起了變化。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麼,而並非隻是晏珅的出現。
越想腦袋瓜就越疼,嗣音不免有些心煩。
“都是奴婢不好,不該提這些給您添堵。”穀雨意識到自己的多嘴,放下繡品過來道,“昨晚的醪糟湯圓您吃著很好,那糯米粉還餘一些,您若喜歡奴婢這就去做一碗來。”
“淑慎也喜歡呢,等她回來一起吃吧。”嗣音微笑,想到穀雨念自己南方來吃不慣北方的元宵而特特做了醪糟湯圓,心裏便暖融融的,又道,“你不必自責,事實已然如此你不提我也看得到,我和劉婉儀無冤無仇我不信她還會對我下手,至於前事她若不提,我也真真一輩子不想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