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是一瞬即逝的時間,李子怡便時時刻刻抓緊敦促宴會的事,這日年筱苒卻來了翊坤宮,說起來進宮那麼久,還是她第一次踏足這裏。
“妹妹怎麼來了,小皇子睡下了?”李子怡話語客氣,臉上的笑卻驕傲得無比輕浮。
年筱苒不以為意,真跟換了個人似的,她叫梨樂梨安上前,打開她們手裏捧的匣子說:“這一套琉璃夜光杯是當年西域人進宮給先帝,先帝又賞給皇上,皇上又送了我的。但白收在箱櫃裏實在沒意思,此刻特特拿來與姐姐,後一日擺宴免不了要敬酒,屆時呈上這套杯子,豈不風光。”
李子怡捏了一隻杯子在手裏看,觸指生涼間手腕輕轉便有靈光從表麵滑過,花青玫紅黛綠交雜,卻衝撞出美不可方物的色澤。
她小心放下,哼笑道:“皇上果然心疼妹妹,這麼好的東西我竟是見也沒見過就直接去了你那裏。”
“姐姐是知道的,皇上不愛這斑斕色彩的,當日得了叫我先看見,因瞧我年輕愛這新鮮的,就隨口賞了,哪裏疼不疼隻是我先一步罷。”年筱苒悠悠而言,笑得明媚,又道,“我是真心喜歡赫婭那孩子,才趕著來恭喜姐姐得了好媳婦兒,來年再一舉得子給皇上添個皇孫,我們小泓暄也多個能一起長大的侄子。”
這話總叫人聽著歡喜,李子怡見她真心誠意,倒放下幾分架子和得意,客氣說:“便這樣吧,到那一日就呈這套杯子敬酒用。我這裏不過金銀器皿,很是俗氣,敬事房呈來的玉杯又式樣老舊土氣得很,我本就不喜歡,妹妹可是及時雨了。”
年氏欣然而笑:“從前不懂事,如今吃了大虧自然要學著做人。咱們姊妹那麼多年,難道不比新人強,和姐姐們擰巴著不愉快惹得皇上生氣,倒叫她們爬上來了。”
李子怡深知她話中意思,也知她恨極梁嗣音,而她何嚐不處處提防那個女人,隻怕哪一天兒子痰迷心竅又要惹出禍端,如此倒一拍即合,她冷笑:“皇上就要回來,她也該從隆禧殿出來,那麼久沒見她,也不知如今是什麼光景。”
年筱苒輕然一笑:“姐姐好簡單,她這是出來?該是回來吧。”
李子怡笑而不語,年氏又道:“聽說承乾宮肚子裏懷著的那個,對皇上快思念成疾了,若非曦芳處處小心照顧著,真不知要出什麼事。”
“那個武寶林性子弱得很。”李子怡一邊說,一邊看年筱苒意味深長的笑,遂似好心又似挑唆地說,“妹妹可別再衝動了。”
年筱苒挽已挽閉上豔霞紅的雲紗披帛,很不屑地說:“惡人自有惡人磨,咱們姐妹就作壁上觀,靜靜地等著吧。”
“我不過白囑咐一句。”李子怡笑,叫靜燕奉好茶,兩人又說些閑話再商議了宴會上的細節,便散了。
送客回來,靜燕問端坐桌前沉思的主子:“主子啊,奴婢看著年夫人,心裏一勁兒地發怵呢。”
李子怡卻得意地笑:“你發什麼怵,勤等著看好戲吧。”
如是時日如風雲過,三日後聖駕抵京,皇後攜六宮於涵心殿外相迎,闊別數日再見,滿懷感慨,
既迎,眾人才要進涵心殿,宋蠻兒忽道:“娘娘可別忘了梁貴人,此刻也該叫她出隆禧殿了吧。”
眾人聞言皆駐足,卻聽武舒寧那柔柔的聲音響起:“難道梁貴人還不知道皇上回京了嗎?娘娘,不如讓臣妾去接她出來。她日夜在隆禧殿為皇上祈福,知道皇上平安歸來一定最歡喜了。”
容瀾正要開口,卻被皇帝搶先,彥琛溫和地對她說:“你身子重,不多加小心,還要自尋辛苦麼?這不過是差個奴才的事,瞧你比朕先前走時還要瘦。”說著問古曦芳,“這些日子她都沒吃飯麼?”
古曦芳好脾氣,上來扶著舒寧笑道:“你瞧你瞧,就說皇上要怪我,如今應了吧。”笑罷才對彥琛道,“太醫日日都瞧,寶林她隻是不肯胖起來但身體很好,皇上不必擔心。”
李子怡亦道:“皇上可別委屈了昭儀,沒人比她更細心照顧寶林了。”
眾人皆笑,彥琛見年筱苒溫和地立在一旁,眼角眉梢的氣質與以往不同似有長進,於是也不再計較過往,隻道:“氣色好多了,你也該保重身體。”
年氏心頭一熱,克製了情緒含笑應答:“昭儀不給寶林吃飯,可不敢短了臣妾的膳食,臣妾自然氣色好了。”
如此一句玩笑,更是其樂融融,宋蠻兒嚷嚷:“說了這半日,還是沒人去叫梁貴人,皇上隻疼武寶林,梁貴人辛苦那麼久您可不能不賞。”
容瀾此刻才道:“多大的事情,你不過是借口想叫皇上也賞了你。”說罷吩咐左右,“派個人去隆禧殿請梁貴人出來,也不必來涵心殿了,過會子皇上就要休息,日後再見不遲。”
皇後發話,眾人再不多語,隻是心裏都犯嘀咕,眼下不該是讓梁嗣音“出來”證明她沒有隨扈離京的最好時機麼?怎麼皇後好像根本不在乎,這般得輕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