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恩準臣妾自行調查此事,還臣妾一個清白。”
“你不恨本宮當日指證你?”
“夫人所言都是眼見之事,並無刻意針對臣妾。”
“你倒大度?”
“並非臣妾大度,若論佛語所謂大度,當不再追究此事。但臣妾沒有這樣的菩薩心腸隻是就事論事,算起來夫人也是受害者,無故被卷入事端。”嗣音始終微笑,始終是平和的口吻,卻對答如流反應極快。
“你……咳咳……”年筱苒有些嫉妒她這模樣了,一心急本想說“你如今伶牙俐齒了”,沒想到竟咳嗽起來,真真是不讓她占一點上風。
嗣音忙道:“夫人多保重,臣妾這就告退,您好生歇息。”
年筱苒咳了半日終平緩下來,老實說又讓梁嗣音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她心裏很恨,可有什麼辦法呢?自己這身體,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起來。
“走吧,本宮今日什麼也不想說。”她冷冰冰地驅逐嗣音,更似幽恨般看了她一眼。
接到這樣的目光,嗣音心裏一顫,她並不怪年筱苒無情無禮,而是覺得從這目光裏透出的東西似曾相識,仿佛在哪裏見過。
“臣妾告退。”嗣音行禮罷,悄然離去。
梨樂讓小宮女照顧主子,親自送嗣音出去,果然見外頭是有兩個方總管身邊的小太監等著的,她無不感激地向嗣音致謝,更背著主子道:“如果梁婕妤還能來,求您時常來。夫人若一時好不了,最可憐不過小皇子了。難得梁婕妤能哄得小皇子睡著,奴婢們真的束手無策。”
嗣音卻道:“可惜我並不能時常出冷宮,今日是有皇上的旨意的。那首歌謠我也教會了梨安,如果往後還哄不住,你們去找方總管,他會想法子安排。自然盼望夫人快些好起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多謝梁婕妤。”梨樂感激得都要哭出來,嗣音仍是微笑,帶著拿兩個小太監走了。
梨樂回來時,年筱苒已閉目養了一會兒神,她知道梨樂一定跟嗣音說了什麼,許久後養回了些氣力,才道:“往後不許你們多此一舉,我還沒要到死的地步,不許你們去求別人,記住了。”
梨樂悶聲不想,咬唇憋了許久,終跪在主子身邊道:“奴婢沒有這樣想,奴婢隻是覺得主子何不放下一些呢,您若能和梁婕妤好好相處親如姐妹,往後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好,皇上他……”
後麵的話,她終究是不敢說的,難道要直白地告訴自家主子:‘你要是能依附梁婕妤,皇帝也會多看你一眼’嗎?
果然年氏是怒的,她冷幽幽地說一句:“到院子裏跪著去,什麼時候明白我的話了,什麼時候起來。”
“主子……”
“滾出去!”
梨樂不敢違逆,含淚爬起來轉身要走,卻聽主子喚,“梨樂啊……”
“奴婢在。”
“我的身體我自己明白,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三歲定終生人哪裏那麼容易改變。我也想變得無欲無求變得與世無爭,可我再怎麼變也不會是第二個梁嗣音,所以我和皇上之間,注定是隻能走到這一步了,咳……”年筱苒喘了兩口氣,“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在這不長不短的時間裏去惹些感情,不如一直這樣,有一日我離了這人世,少些人牽掛我也走得安生。”
“主子!”梨樂撲過來大哭,“您不要說這樣的話,您向皇上許諾了會好起來的,求求您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殿下還那麼小,為了殿下您也要振作起來啊。”
熱淚如泉奪眶而出,汨汨地自年筱苒的臉頰滑落。
“梨樂啊,我……我也想活下去,可是不能啊,我這身體終究是好不起來的……”
靜謐而沉重的冷宮大門緩緩合上,嗣音又回到這個與世隔絕的所在,方才景陽宮裏的每一幕開始在眼前浮動,小皇子可憐無辜的哭泣,梨樂梨安的無助擔心,還有、還有年夫人那痛苦煎熬的神情,她看起來那樣悲傷、那樣難過、那樣無助。
“彥琛,你為什麼要讓我去呢?是想讓我明白什麼,還是想讓她明白什麼?你救救她吧,不能讓泓暄失去娘親呀。”
許是即將真正成為一個母親,嗣音越來越能體會母子間的羈絆給人生帶來的變化,她篤定年筱苒放不下兒子,可是為什麼她那麼強烈地感覺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呢?
猛然想起那幽怨的眼神,竟是在淑太妃眸中見過,她們一樣,都那麼驕傲。
“彥琛,救救她……”
這樣的呼喚隨風而散,可是獵場太遠,馬蹄聲太響,恐怕皇帝是聽不見的。此刻散入林中皇室子弟們都已歸來,或有一臉興奮,或有疲憊不堪,至少此次圍獵很圓滿。
獵物的清點在緊張地進行著,眾人尚不知道皇帝對晏珅下過那道聖旨,但見他從宗人府來這裏,而皇帝不僅不怒更與其一同射殺銀狐贈與皇後,至少明白他不是偷跑出來的。
容瀾見淑慎異常緊張,且方才侍衛送來銀狐時她研究那條狐狸的神情比旁人都奇怪,此刻便再忍不住,將她拉到身邊問:“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