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第一場冬雪,晏珅便離開了京城,沒有帶一妻一妾,孑然一身。西南那邊也好,京城這裏也好,雖有他的宅邸有他的妻妾,卻都不是他的家。那日向皇帝辭行時,彥琛問他為何不帶妻妾,他亦如是說。
不過兄弟相別時,晏珅深深地看了兄長一眼,有些話他說不出,可心裏又希望他能聽見。
“如果你不能保護好她,我會回來。”
彥琛是聽不見這句話的,因為他怎容許自己不能保護好嗣音,如今她還有了他的孩子,他們真正是相融在一起,不可分離。
且說也是彥琛離京那一日,何子衿正式重回禦醫館,院士大悅,即刻將年夫人的脈案交付於他。是日他便往景陽宮請脈,診斷後出來時,住在東配殿的武寶林親自相送,問的是:“隻想聽一句真話,娘娘的身體還有挽回的餘地嗎?”
何子衿毫不猶豫地回答:“微臣可為夫人續命,但心病仍需心藥醫,如果夫人心病不除,餘下的生命也隻能如現在這般孱弱,備受煎熬。”
武舒寧道:“就是活受罪?”
“是。”
“之後就有勞何太醫。”武舒寧很客氣,含笑道,“請千萬為夫人續命,至於心病自然有人為她醫治。”
何子衿應諾,離開景陽宮後便徑直回禦醫館,那裏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以後的日子應該會忙碌,忙碌得讓人忘記所有事所有人所有……
偏偏,他們遇上了。
病愈後的泓昀進宮來向皇帝請安,才過了涵心殿正要去坤寧宮,偏偏他們就遇上了。宮廷如此得大,又如此的小。
“微臣參見和郡王。”他單膝跪地,行禮。
泓昀看了他一眼,默聲從麵前走過,仿佛是不相識的人,陌生得連一句回應都不需要有。
何子衿在那裏逗留了許久,再抬頭的時候,那人已消失在宮道中,他淡淡一笑,仿若無事地轉身朝另一方向去。
坤寧宮這邊,容瀾見泓昀康複很是高興,問了幾句又叮囑了幾句,再叫他好生待赫婭,說有了孩子的女人多半脾氣會不好,要他多擔待。泓昀什麼都答應,一如從前的乖順。於是皇後也不多留他,讓他去他親娘那裏。
泓昀一路再往翊坤宮去,卻是途徑永巷,他問身邊的小太監,“梁婕妤還在裏麵?”
小太監答:“回王爺,正是如此。”
泓昀看了一眼,便沒再說什麼。到之翊坤宮,他娘早就盼在宮門口了,一見兒子就拉著上下打量,就差落淚:“怎麼瘦成這樣了?我的兒,怎麼那麼肯病呢?”
母子倆坐下,靜堇奉了茶水後默默退下,李子怡便拉了兒子的手苦口婆心說,“不該想的人別再想了,你這樣折磨自己,真的是要急死我嗎?”
泓昀微微一笑,將手從母親掌中掙脫,他喝了茶,似平淡地說:“本就沒想什麼,多想的是您還有她。”
“她?你是說赫婭?”李子怡搖頭,苦歎,“娘也是女人,這樣的事哪一個女人能承受?她能如此已經是你我母子的造化了,若遇到天不怕地不怕地到處去嚷嚷,你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你父皇……”
那個“殺”字太嚴重,李子怡說不出口,她頓一頓繼續道:“如今你們也有孩子了,就真正是大人了,千萬莫在小孩子氣,你父皇知道了也不能高興。讓赫婭好好生一個皇孫,你好好為你父皇辦差,這才是正經。”
泓昀淡笑:“這些都容易,兒臣自當盡心盡力,隻是母妃!”他凝重地看向母親,“那些無謂的事,會讓兒臣很困惑。”
李子怡不解,隻聽兒子繼續道:“您和赫婭做那些事,委實沒有任何意義,您以為除掉一個梁婕妤,孩兒的前途就一片光明?今日有梁婕妤,明日也能有張婕妤、李婕妤,隻要父皇高興,任何人都可以替代她。難道母妃要一直這麼癡鬥下去,見人殺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