嗣音知道定是那宮女對母親說過了什麼,卻仍隻是敷衍:“都是過去的事了,也不必提。”
“可人家時時刻刻惦記著給你送東西來呢,也不顧你是在冷宮裏,你不是說外頭的人隻當你是被罰的嗎?”寧夫人心善,別人對她幾分好,便將他人當十足的好人看待,嗣音亦是隨了她的脾性,從前才會處處退讓。
嗣音並非惱母親囉嗦和好奇心重,她曉得娘是疼自己,可那些事又怎麼能對母親說,難道要從鍾粹宮講起,告訴她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吃了多少苦嗎?
何況每提起舒寧,她就會心痛,心一痛就想逃避,自然也沒什麼可對母親說了,便隻能纏著母親撒嬌,企圖蒙混過去:“往後再說吧,娘別老問我這些,我又要頭疼了。”
寧夫人終究耳根子軟,女兒一撒嬌她就沒法子,隻能不再多問。後來一次見女兒對那宮女說了什麼,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這樣的點心出現在冷宮裏。
年節不長不短,終是到了元宵,嗣音還記得淑慎就是在舊年元宵節上改口喚彥琛父皇,能有如今的父女情深,真真不易,自然這情分裏彥琛這個父皇也沒少做退步,故而世人都道隆政帝寡情,嗣音卻覺得那是天下人對他最大的誤解。
元宵上燈,宮裏自是繁華一片,但冷宮裏不能,除了嗣音屋子裏的燈火,仍舊是黑漆漆一片。寧夫人問宮女討了糯米粉樂嗬嗬地做出了江南湯圓,端來女兒屋子時卻見她發呆,因笑道:“可是想皇上了?”
算起來,嗣音又有半個月沒見過彥琛了。
嗣音赧然,笑道:“難道娘不想爹爹嗎?”又說,“不僅想著他,還想去年的事,人生實在有趣,一年前的事仿佛就在眼下,可偏偏早就物是人非。”
“就你想得多,多思傷神。趁熱吃吧,自然沒有家裏做得好。”寧夫人將湯圓送到女兒麵前,那清甜的糯米香氣勾著食欲,嗣音食指大動。
“說起來我女兒真是有福氣的人,你肚子裏也是個寶貝,娘懷你哥哥懷你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從頭吐到你們出生的,還想著你會隨了我,沒想到竟是那麼好。”寧夫人來京前就知道是要來照顧懷孕的女兒,但她沒想到女兒身體竟那麼好,讓她省去很多麻煩少操許多的心。
嗣音是見識過舒寧害喜的,所以自己也奇怪過好一陣子,但之前的太醫和現在的女大夫都說沒事,自然也沒什麼好懷疑了。
她樂嗬嗬地吃著湯圓,正誇娘親做得好吃,外頭突然一聲轟響,隨即聽見女孩子“哎喲喲”的叫喚。
嗣音辨得出那聲音是誰,撂下碗勺就往外去,慌得寧夫人直叫她慢些走。
還是那個地方,淑慎正滾了一身的雪坐在地上,瞧見嗣音來,忙說:“母妃快拉我一把,摔死我了。”
嗣音真真又氣又好笑,一旁寧夫人已上前把這孩子拉起來,淑慎好奇地看著寧夫人,笑眯眯說:“您就是梁夫人吧?”
寧夫人一愣,隨即明白過是怎麼回事,便點了點頭。
“那就是我的姥姥了!”淑慎很高興,竟朝著寧夫人就叩拜下去,嚇得寧夫人忙拉著起來說,“公主可不敢這樣,折殺民婦了。”
嗣音倒不介意,隻是上來擰了把淑慎的臉,恨道:“你怎麼又翻牆進來,摔壞了怎麼辦?你索性先氣死我了好。”
因有長輩在,淑慎倒嬌慣了,黏著寧夫人一聲聲姥姥叫得親切,道:“您看母妃她,那麼凶。我可是好久好久沒見她了,想得不行了才會跑來翻牆的。”
寧夫人自然幫著孩子,嗣音氣惱不已,淑慎便一味撒嬌,祖孫三人笑著鬧著方進了屋去。
之後一起吃著熱騰騰的湯圓,嗣音問淑慎怎麼知道她母親在冷宮的事,淑慎答是皇後告訴她的,隻是她本答應過了元宵後讓自己來一回,但這幾天不知為了什麼皇後總是不高興,淑慎就不敢去問了,這會子禦花園裏的燈會散了,她就一個人溜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