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梅頷首道:“醒了,隻是呆呆的不說話,奴婢們為她清洗傷口,跟她說若是手腳重了就說出來,可這位小主子真是硬得很,一聲都沒有吭,看著她身上的傷,奴婢忍不住……”
“你也是,別叫人笑話。”嗣音寬慰一句,便由她去熬藥,自己一個人進來了。
小丫頭們都忙著行禮,床上趴著的周桃也轉過了頭來,她呆呆地看著這個救了自己的女人,可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曉得她為什麼來救自己,是王爺派來的嗎?那晏珅他自己在哪裏?
“不要害怕,我是皇上的梁淑媛,你既是王爺的新人,便是我的弟妹了。”嗣音含笑,抬手示意眾人下去。
“見過梁淑媛。”周桃趴著在枕上磕了磕頭,“我這樣子不能給您行禮了,請娘娘恕罪。”
“不必想這些,你要好好把身體養好,別讓王爺擔心。”嗣音笑,她的身上蓋了薄薄的錦緞被子,便看不見身上的傷,但臉上……嗣音竟不敢確定自己到底算見沒見過這周桃,此刻她雙頰紅腫,連眼睛都被擠了上去,倘若下一回再見到正常的她,自己還能認得出麼?
“娘娘,是王爺讓您來的嗎?”周桃怯怯地問一聲。
“當然不是,親王怎能讓皇帝的妃嬪做什麼呢?”嗣音不經意地教她一些規矩,又笑道,“不過王爺很快就會來的,隻因他帶著慎兒沒入林子裏去了一時找不著,又怕府裏出什麼事,皇上和皇後才派我來看看。沒想到……”
她輕聲一歎,心中很是酸澀。
“娘娘,王爺他平時叫我桃兒,您也這樣叫我吧。”周桃紅腫的臉上露出笑容,卻是又牽扯到傷口疼得皺了眉,忽而一行眼淚不自覺地從兩邊滑落,她似苦笑了一下說,“我太疼了。”
嗣音眼睛倏地濕潤起來,險些也要落淚,硬是笑著說:“回頭我讓大夫給你開止痛的藥,吃了能睡的那種,好叫你少吃些苦頭。”她掏出絲帕伸手想去擦周桃臉上的眼淚,可看著那紅腫的麵頰,她竟是下不去手。
“桃兒。”她也這樣喚她,“要是想哭的話,也等好了才哭,不然王爺他怎麼舍得給你擦眼淚?”
周桃聽見這話,竟是溫暖得想笑,可一動麵上筋肉又是疼痛難當,眼淚撲簌簌下來,她羞澀地說:“我不想哭的,它們自己就出來了。娘、娘娘……您怎麼了?”
“啊?”嗣音尷尬地笑起來,扭過頭抹去麵上的淚水,她為什麼要哭呢,心疼這個孩子,還是心疼她對晏珅的執著?果然他們是般配的吧,對於情感的態度竟如此相似。
此時一個小宮女進來,對嗣音道:“方公公已經掌完親王妃的嘴了,不過那王妃瘋了似地亂罵人,死活也不肯跪著,正叫幾個小太監壓製著呢,公公說來問問您的意思。”
扭頭看了周桃一眼,她卻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嗣音便道:“告訴她,她若敢站起來就是違抗我,該怎麼處置方公公心裏最清楚不過,掌嘴也好打板子也好,都按雙倍來算。”
那小宮女應下,許是也瞧見周桃可憐的模樣,故而得了這個命令竟有些興奮,以她們的立場來看,都是恨透了這些心狠手辣作威作福的主子的。
“我以為你會讓我息事寧人。”嗣音笑道,“若是別的王府裏,側妃侍妾受了正室的欺負,想來都會求他們家王爺不要把事情再鬧大,以此來表現自己的溫柔賢惠,當然我也是小人心思,興許人家就是這樣賢惠善良的。”
周桃卻嗚嗚地說:“其實我娘說了,被狗咬一口又這麼能咬回去呢,人是不可以和畜生理論的。”
嗣音一怔,心底發笑,這小丫頭竟也是厲害的。
“總之我也不想和她理論什麼,王爺在的話我就全聽王爺的,王爺不在,就娘娘做主好了。”她這樣說,眼底也沒有一絲恨意,竟是真的不屑和那朱氏理論,不過眸子裏還是很期待,“王爺幾時能回來呢,想要他帶我回家。”
這一聲“回家”到底還是露出她心裏的害怕和彷徨,叫人好不憐愛。嗣音笑道:“你安心睡一覺,醒過來王爺自然就回來了。”
周桃卻帶著懇求的神情望著嗣音,腫大的雙頰稍稍動了動,但沒說什麼。
嗣音會意:“你睡吧,我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不會再叫她來欺負你。”
周桃心滿意足地笑了,其實她完全不了解這位梁淑媛,可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好安心,原來宮裏的妃嬪娘娘是這樣溫柔可親的嗎?一直以為她們都是高高站在雲端上的人,而自己隻是個鄉下小丫頭,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說上幾句話。若說自卑太過了,隻是她明白自己與這些貴婦人們不在同一個世界吧。
想著想著,周桃靜靜地睡著了,但許是太疼的緣故,她睡得很淺,時不時還會皺一皺眉頭睜開眼,興許是怕嗣音會走,幾次確認了嗣音就在身邊後才終於安心地睡熟了。
嗣音輕輕挑開她身上的被子,絡梅沒有給她穿衣服,而是覆了一層蠶絲,肌膚從蠶絲下透出來,竟是傷痕累累,臀股間紅腫異常,皆是一條條的血印觸目驚心。含淚輕輕將被子再與她蓋上,嗣音竟又忍不住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