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你是高貴的婕妤,要給新人做出樣子,大家都是一樣的,是侍奉皇上的人。”嗣音這話是她如今的地位該說的,卻隻一句,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多時初齡已醒,便邀她一起去看看,二人陪著兩個孩子玩耍,倒也熱鬧。
舒寧看起來甚愛泓暄,仿佛把自己對未出生那個孩子的愛全傾注在了他的身上,而泓暄也很纏她,更讓人奇怪的是,心高氣傲的年貴妃獨獨對這位武婕妤很放心,能將她的寶貝兒子全心全意地交給舒寧照顧,隻怕是兩位昭儀也做不到。
傍晚時分,淑慎和泓曄歸來,瞧見舒寧和泓暄在,一皆意外。舒寧知道他們要溫習功課,便要抱了泓暄離去,偏偏泓暄難得見哥哥姐姐也在,平素寂寞的他便一心想著要玩耍,哭鬧著不肯走。
嗣音見小家夥哭得傷心,本想叫留下,卻見舒寧抱著泓暄笑盈盈不知說了什麼,那孩子竟乖乖地收了淚水,終於肯回去了。她便不再挽留,讓穀雨送出門去。
回眸來見淑慎和泓曄,他們已在書桌前就坐,淑慎似看中泓曄一本書,劈手就奪過來,泓曄本不肯,見淑慎睜大眼睛瞪他,遂作罷了。弟弟對姐姐的疼愛盡在這一言一行裏,便是上回因姐姐挨了打,也毫不在乎。
嗣音看得失笑,淑慎這丫頭真真和誰好就欺負誰,若非泓曄性子好,若似泓昭那樣倔強耿直的,姐弟倆非要天天掐架不可。
想起泓昭,才感歎天倫之樂的嗣音又不免憂愁,她如今竟是心虛得很,分明想去永壽宮看看耿慧茹,卻總怕自己的行為會惹人懷疑,竟是寸步難行。
多想多憂愁,便索性將一切擱下,過來拿了書本聽兩個孩子溫書,總算將心靜下來。
可誰知翌日十王晏玨便上奏皇帝,欲辭去一切王位官職,要剃度出家。先有老十四鬧著要休妻,如今又有老十要出家,滿朝皆在背後嘀咕:這兄弟幾個是不是都傻了。
這樣的嘀咕尚是閑話,而有些言論就不那麼好聽了,一說這一切均是皇帝在幕後操作,為的就是一點點削去兄弟們的權位,掩蓋他當年奪嫡之路所染的血腥;一說是這幾位都因老六、老九的遭遇而忌憚皇帝,這才主動要拋棄一切,隻求不要重蹈覆轍。
這些話傳到宮裏時,連穀雨都忍不住嘀咕一句:“那些人盡會編排皇上,他們也來當皇帝看看,沒日沒夜地批閱奏折,看哪個能熬得住。”
若是平日嗣音會怪穀雨多嘴,今日卻也為彥琛抱不平。不想吃了午飯,她正因前夜初齡鬧騰沒睡好,想歇一覺時,坤寧宮裏突然來人,皇後召她過去。
於是留下穀雨照顧女兒,她隻帶了祥兒一人前往,到得容瀾麵前,皇後也不說客氣的話,直接地將事情與她說:“皇上已考慮允了十王爺出家一事,不過十王爺那一脈香火不能斷了,皇上有意在宗室裏選一個孩子過繼,隻是誰家的孩子不是寶貝,聖上若開口雖無不答應的,但心裏總不見得願意。所以皇上想先從自己這裏選,挑了五皇子泓昭,皇上或本宮去說她自然沒有不點頭的,但還是那句話,誰舍得了自己的孩子。年貴妃她們膝下都有子,讓她們去說未免開不了口,往下沒有可靠的人,就隻有你了。不求你去辦妥這件事,隻說問問耿昭儀的意思,她若不願意,皇上也不勉強,宗室裏男孩子還是有的。”
得了這個命令,嗣音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耿慧茹還會不願意嗎?如此將兒子順理成章地送去出,將來就再不會有人在意這個孩子,不正隨了她的心願。可如果她爽快地就答應,旁人會不會起疑?
說到底,還是心虛在作怪。做賊的人,總覺得誰看自己都像在審犯人。
姍姍來至永壽宮,劉仙瑩過來行禮,嗣音跟她直說有話要和耿昭儀單獨談,劉仙瑩識趣地離開。
耿慧茹依然在病中,她害的自然也是心病,見了嗣音便苦澀地一笑,“一直想問你,柳美人那些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嗣音默聲點頭,便見耿慧茹益發淒然,含淚在眼角,悵然地說一聲:“總想我這裏興許也終有一日要瞞不住的,夜夜噩夢不醒,真怕自己把自己折磨死了,可我死了誰來照顧昭兒?”
“娘娘別想那麼多,保重身子才是要緊的。”嗣音道,又問,“十王爺要出家的事,您知道了麼?”
耿慧茹這裏竟是消息滯後,頭回聽見這樣的話,她倏地從病榻上坐起來,驚慌失措地問嗣音:“是皇上的意思嗎?是皇上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