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作數。”嗣音一笑,反問她,“你知道護國寺的明源大師嗎?”
“聽說過,但從沒見過。”淑慎答,“因為皇親世家貴族們都愛去護國寺敬香禮佛,為了避嫌娘親她從不帶我去那裏,平日裏我們都去城隍廟,娘親說心中有佛,哪兒都是一樣的。”
嗣音有些心疼,但還是繼續之前的話題說:“回頭你帶我認識淨虛,母妃帶你認識明源大師,他就是初齡的救命恩人,治好了她的病。”
淑慎見她如此說,便篤定了是還會去護國寺的,一時又高興起來,真真是孩子的脾氣。但是涵心殿那裏突然來了人,是方永祿派來的小太監,他傳話給嗣音說:“皇上那裏突然忙了,正緊急召見各部大臣和親王們,這會子還不能過來。”
嗣音聽了不免有些緊張,隻讓小太監傳話方永祿照顧好皇上,說初齡一切都好即可,其他不必多語。
那小太監退去,淑慎也不禁說一句:“都要過年了,哪裏還有那麼多事呢,父皇一年忙到頭,耕地的農家還有歇農的時候,父皇卻沒幾日清閑,真真不知道做皇帝有什麼好的。”
“是啊,做皇帝有什麼好的。”嗣音心頭一歎,可她愛的男人偏偏是天子。
涵心殿這裏,真真一片肅殺的氣息,六部大臣靜悄悄地退出,個個都長籲一口氣,方永祿數著出來的人,不見七王爺便知聖上留了弟弟。
“他總是這個樣子,稍有些成績了便把尾巴翹到天上去,從前這樣,如今還是這樣,經曆了那麼多的事情,一點也沒有長進嗎?”彥琛怒氣衝衝,對著晏璘道,“他吃的虧還不夠多嗎?”
晏璘很少見皇帝如此震怒,這一次老十四的確又做得過火,而可氣得還不是他的行為,而是他對皇帝說若十五日內得不到聖上的回複,即視為恩準,若聖旨到後有為不準,他概不負責。
彥琛道:“也就是說朕必須即刻作出決定,而後八百裏加急送到他那裏,他在和朕比速度?”
“皇上是不主戰?”晏璘道。
彥琛搖頭:“年關將至,他卻要在那裏起幹戈,而且那裏如今冰天雪地,根本不適合打仗,為了區區一些蠻夷,他是要邊關老百姓不得安寧嗎?”
晏璘有些奇怪,或者說他從來也看不透兄長。其實現在皇帝的意思很明確,他不允許晏珅出兵殲滅東北邊境外的蠻夷,既然如此,那還在糾結什麼?之所以糾結,還是為了老十四那句十五天的限定吧。
說起東北的蠻夷,那一群蠻子居無定所,不屬於任何一國也沒有結寨成族,平素以打獵為生,冬季沒有獵物時便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也擄人放火,叫人厭惡至極。但先帝在位時已然如是,或者說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已經好幾十年,但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去滅了這一群人,故而才叫他們繁衍生息至今。
其實彥琛並非是萬事以和為貴的人,他年輕時驍勇善戰,不管是攘外定圻還是鎮壓內亂,從來都是主戰主殺,絕不心軟。這些年也不見得他變了什麼,為何在這件事上,卻會想反對晏珅的主張?
晏璘也是知道的,老十四帶兵打仗絕非泛泛之輩,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立下軍令狀要去殲滅這些蠻夷,可他錯就錯在,又一次挑釁了皇帝的權威。如說他是急於軍務無心之失?那換做先帝在位時,他敢不敢遞這樣的折子上來?
於是現在事情的矛盾不在是戰是和,而是這十五天,兄弟兩個針尖對麥芒,竟又一次鬥上了。
與此同時,東北那裏的晏珅卻沒在這件事上花心思,他已萬事俱備,隻等皇帝的聖旨到,或者說,他在等這十五天過去。他算過日子,十五天後出兵,征戰十天後收兵,軍中上上下下還能來得及過年,甚至十天也是他最保守的估算,在他看來剿滅這些落後的蠻夷,五六天足矣。
此刻他才趕回家中,方才家裏來消息說周桃暈厥了,他便帶了軍醫回來,眼下軍醫正在給周桃診脈,看著妻子麵色蒼白、神情倦怠,他隻當桃兒是得了大病。
誰料軍醫收了診線,竟笑融融地回來他麵前,抱拳作揖道:“恭喜大將軍,夫人有喜了。”
晏珅一愣,竟半天沒回過神。
他十八歲就和朱氏奉旨成婚,之後陸續又有側妃侍妾,可他一概不喜歡那些女人,所以這麼多年來膝下空空如也,而他平素都將子侄視若己出,所以也從來不覺得沒有孩子是可惜的事。但此刻軍醫告訴他周桃懷孕了,那她腹中的孩子,就真真是自己的骨血。即將為人父的感覺很奇妙,奇妙得他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感情。
“你下去吧。”他淡淡的一句,隨後又遣散了丫頭,才坐到周桃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