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妻子是來理論這件事的,泓昀往外頭望一眼,那裏管家垂首立著,手上的賬本似乎已經被撕爛了。
“嗬,難為你了。”泓昀心裏念一句,真真是難為管家,陪著他跟這個瘋女人耗了那麼久。
“怎麼,你沒話說了吧!”赫婭盛氣淩人,又道,“我花錢準備那麼多禮物往宗室各家各戶送過去,是為了我自己嗎?我跟他們有什麼交情可談的?我還不是為了你,你怎麼就不想想我的好!”
“我的事用不著你來操心,我可沒讓你去送這些禮,攀這些人情。”泓昀怒,他自然地去看那些金錠子,似乎覺得有些眼熟。
赫婭氣得衝上來對著他說:“好,我是好心沒好報了,也罷!用不著你來感謝我,總之我做我的就是了。你心疼你那幾個錢,我通通還給你,我用自己的錢去送禮,總可以了吧。”
泓昀卻繞開她,上來握了一錠金子仔細看,繼而轉身示意赫婭,“你看仔細了,這金子上刻了什麼字,這些金子還不是我天朝賞賜給浩爾穀部的?你父汗不過是順手拿來給你做嫁妝了,你們草原又怎麼能煉出這麼好的金子。說到底,你花的還是我天朝的錢。”
赫婭一愣,可是那錠金子底下的確刻著禦製官印,是朝廷的賞賜不假,她跑來將滿箱的金錠子都翻了一遍,真真全讓泓昀說中了,一時漲紅了臉,不知說什麼好。因為若是朝廷跟浩爾穀買馬,為了方便草原的貨幣流通,通常是給銀子和銅錢,即便是幾車子這樣裝來,也不嫌麻煩。所以這些金子,真真就是賞賜的了。
“你得意什麼,就算是賞賜,給了我們就是我們的了,怎麼還能說是朝廷的,你也太滑稽了。”赫婭撐著最後一分麵子道,“我就是花自己的錢了,如何?”
“這有官印的金子都是有定數的,一般朝廷賞下來,各家各戶都自己收著傳代的,你倒好拿去融了換銀子,傳出去,人家真當我和郡王府沒得開銷,要開始典當家底了。”泓昀冷笑,再不理會他,轉身坐到桌前去把自己淹入那沒完沒了的卷宗裏。
赫婭倒真真沒話說了,重重地蓋上箱子,瞥眼瞧見那杆歪著的煙管,果然自己進來時就覺得滿屋子嗆人的煙味,她順手拿起來看,問:“你也喜歡這個?”
泓昀頭也沒抬:“泓昐送的,我不愛這個,嗆死人的東西。”
“這是誰給你裝的煙?你這是土霸王擺闊氣嗎,有這麼費煙絲的嗎?這是要嗆死人的。”赫婭哼笑著,棄了那煙絲,從泓昀的案頭找來煙絲重新裝了,像模像樣地點了燃後遞給他,“你再試試。”
泓昀有些奇怪,皺眉問:“你喜歡這個?”
“女人家怎麼會喜歡,不過我父汗喜歡,也是從前你們朝廷賞賜來的,我父汗就愛上了。平日裏他隻讓我給他裝煙。”赫婭有些驕傲,“你再試試看,保管你覺得好,你這煙絲可是上上等的。”
泓昀將信將疑,試著抽了一口,果然與方才不同,那淡雅的煙味緩緩進入身體,竟叫肌骨都隨之一鬆,他忍不住又吸了一口,這一次卻是猛了些,又嗆著了。
赫婭笑起來,“真真是個窮酸的皇子,連這些都不會,你們天朝再富裕,日子都不如我們草原上過得舒坦。你瞧你每天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真不曉得做皇子有什麼意思。”
泓昀擱下了煙管,冷聲道:“你懂什麼。”又說,“既然知道我這裏忙得很,你就不該來煩我,總是府裏的銀子你再不可以動,我不會叫你掏空了這個家的。其他你愛幹什麼幹什麼,要是不怕人笑話王府,你自拿了這金子去兌,我也不攔著你。”
“罷了罷了,為了你,我自然什麼都能忍。”赫婭哼聲道,“你別以為我隻會跟你瞎鬧,為你我可是什麼都能做的,如今咱們有兒子了,我會算計得更遠。”
泓昀心底冷笑,想她一個女人能算計什麼,麵上卻不做色,裝作埋頭於公務的樣子不再理會她。
赫婭見他如此,也知道他忙碌,便抱著她的金子要走了,臨出門時說:“你也來看看兒子吧,你到底是他的爹。”
這句話倒是在理的,泓昀沒得反駁,隻“嗯”了一聲。
赫婭才出來不久,宮裏的人卻來了,便是李子怡派來的人,問她有沒有準備臘八節的禮物,赫婭冷笑說:“臘八除夕元旦元宵統統都是禮,她倒好,竟不客氣地就張口來跟我伸手,難道不知道她有個吝嗇的兒子嗎?”
自然這些話是不能對宮裏人說的,便隻吩咐:“告訴娘娘,我這裏都備齊了,叫她放心便是。”
誰知宮裏來的人還問了一聲:“主子說,明年選秀的清名冊已經送上去了,到時候想從秀女裏給王爺選一兩個側妃,問問娘娘希望什麼樣的女子進門,是要書香門第的,還是將門之後。”
彼時赫婭正喝茶,聽得這一句滿口茶噴了身邊的丫頭一裙子,她那個婆婆真真是腦筋壞了嗎?怎麼來問她這樣的問題,她這算是對自己的尊重,還是賴戳她的脊梁骨。
這一回是再不給麵子了,摔了手裏的茶碗就說:“要什麼側妃,你帶話給娘娘,和郡王府不需要側妃,永遠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