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鍾粹宮被封,這一屆秀女便安排在長春宮,長春宮比鄰鹹福宮、翊坤宮,平日裏李子怡時常去走動走動,時不時打賞一些小物件兒,故而這一屆秀女皆知賢妃是可善之人。
而正如當年武舒寧一副歌喉拔尖兒出來,有人的地方總有較量,明爭暗鬥裏,幾個藏不住鋒芒的人總是會漸漸顯露,不過此次不是歌喉也不是琴技,更不是書畫詩詞,那個讓宮裏娘娘們記住了名字的秀女,竟是一打成的名。
“孫夏菡,聽名字,仿佛是夏日裏生的姑娘,性子倒烈的。”符望閣裏,劉仙瑩閑來坐坐,提起這個在長春宮裏和秀女大打出手的姑娘,嗣音笑道,“別叫我齡兒也有這樣的性子,我要掌不住的。”
劉仙瑩道:“我看初齡多半不能隨你的個性,也不像皇上。”
“性子不在乎,隻別出格就好,皇上皇後,宮裏上上下下都寵著她,別把她寵壞我就安心了。”嗣音笑言,又問,“貴妃娘娘怎麼打發那件事了?”
“罰那兩個秀女跪在長春宮外反省,一跪就是兩個時辰,也隻有她手腕子狠。”劉仙瑩道,“說起來還叫人不信,另一個和她廝打的秀女姓馮,似乎是貴妃娘家一房親戚家裏的孩子,性子多少驕傲些,也算這一批裏出挑的。”
“那年我們裏頭有李子忻,如今也不曉得她在鍾粹宮裏如何,今年又來一個馮秀女,難道真是家裏越有勢力的越是不懂規矩?如你這樣的不好嗎?再有雖然那孫秀女打人不對,可一個人如何打得起來,我想那馮秀女也不是安分的人。”嗣音搖頭道,“可惜貴妃娘娘並非賢妃,這孩子打錯如意算盤了。”
“如今瞧你說話,更有帝妃的架勢,你可曉得那些秀女裏如何傳說你?”劉仙瑩那裏是想起了什麼,竟搖頭而笑。
嗣音呆呆地看她,“如何?說我三頭六臂?”
“說你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絕色佳人,微微一笑就把皇上的心俘獲了去,楊妃再世也不及你半分榮寵。”劉仙瑩道。
“竟拿我和楊妃比?”嗣音掩口而笑,“你瞧我這身量,皇上日日嗔我白費了糧食。再說姿色,你這裏才真真是絕色。”
劉仙瑩不以為意,隻笑道:“這還是好的,不客氣的可就不好聽了,說你獨霸著皇上,眼裏容不得任何人,又說鍾粹宮裏那幾個就是叫你打壓了的。”
嗣音斂了笑容,微微帶了嚴肅說:“由她們去吧。”
劉仙瑩忽問:“你覺得皇上今次會留多少人?”
嗣音澀澀一笑,愁緒上眉:“我問過皇上一回,一問他就煩,你說我能知道什麼?”
劉氏噗地笑出聲,“隻怕是留不下的。”
“誰知道呢。”嗣音說著,忽而想起來道,“聽說禮部已經派使臣去北國了,你安心吧。”
“禮部的事我怎會比你後知道?”劉仙瑩臉上的笑容很溫和,與這三月春色相融,如今再不似從前那樣激烈,她自己也覺得活得鬆快了許多。
“我白好心了。”嗣音玩笑一句,誰又想到這個曾經雙手扼在自己脖子上幾乎想要取了自己性命的人,如今卻成為可以說一兩句真心話的朋友,人生總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
但不是嗣音不防,而是劉仙瑩她從頭至尾都是把自己最真的一麵表露在自己的麵前,甚至直言不諱她對晏珅的愛,不管這是出於信任還是她的魯莽,一個願意和你大聲爭吵甚至大打出手的人,永遠比不露聲色卻在心裏算計每一分毫的人來得可靠得多。
而很多人更容易厭惡前者而親近後者,到後來被後者傷得體無完膚,都還沒回過神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人性總是那麼多麵玲瓏,誰又真正能看透眼前的人。
此時坤寧宮那裏來了小宮女,進門行了禮便說:“娘娘想看看小公主,問淑媛娘娘這會子能不能抱去瞧瞧。”
“你回娘娘,我一會兒就過去。”嗣音打發了小宮女,便問劉氏,“一起走走嗎?”
劉仙瑩推卻,“我不常在她麵前露臉,也不必去了,到園子裏坐坐去,不和你同行,不然顯得我刻意避開中宮似的。”說著便起身要走,嗣音也不攔著,而後換了衣裳,外頭備好了肩輿,便帶著穀雨、奶娘抱了初齡過去。
符望閣往坤寧宮本是不會路過長春宮的,穀雨扶著肩輿還說:“那日隨主子在大殿上沒瞧真切,真想去看看今次有沒有敢比娘娘姿色的。”
嗣音忙嗔:“就是你這些話叫人聽著傳出去,才惹些閑言碎語,平日在符望閣我也不管束你們,出來倒益發不可靠了。往後再不許說,不然淑慎可不放過你。”
穀雨憨憨一笑,也是不怕,她自然懂得分寸。
一路走過去,卻見一個年輕女子帶著一名宮女沿著宮道走,看著是往長春宮去,嗣音的肩輿漸漸趕上去,她們倆便在路邊停下行禮。嗣音知道是秀女,本不願多事,便沒叫停,頷首示意後徑直就要過去。
不想那秀女卻開口說:“請問……您是淑媛娘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