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三月不知不覺過去,當感覺天氣漸熱的時候,才發覺竟是到了四月。晏珅逗留京城這些日子也沒有閑著,皇帝似乎刻意針對他一般,諸多的事都交付他來做,偏偏他這回脾氣好得很,什麼都淡然接受,且每一件事都出色完成,叫一班朝臣不得不歎服。
這日下朝,幾位兄弟叔侄約了去喝酒,晏珅見泓昀也在一旁,便來問他要不要一同去,泓昀那裏卻苦笑著說:“才被父皇訓斥了,若去玩樂叫他知道,又免不了責備,十四叔去吧。”
晏珅卻笑:“在皇帝麵前做兒子已經很苦悶了,出了這道宮門你若再苛責自己,這日子要怎麼過?來吧,叔侄兄弟幾個樂一樂,你曉得十四叔過些日子就要回東北去,也算聚一聚。”
幾個堂兄弟便上來拉泓昀,他推脫不過,便一道去了。眾人忘記朝務忘記責任,肆意縱樂倒是開心了半日,不過泓昀似乎不勝酒力,才幾杯酒下肚就精神不濟,靠在一邊神情萎靡,隻懨懨思睡。
晏珅瞧著不免皺眉,才要開口問話,泓昐便說:“皇上最近總叫他做繁冗瑣碎的事,做不好要罵,做得慢了也要罵,我們看著做得極好了,皇上也總能挑刺,他這是累得。人還以為做皇子有多好,真真打死我也不樂意的。”
晏珅搖頭,因見泓昀躺在窗下,怕他吃了酒吹風易病,便隨手取了件不知誰脫下的衣裳來給他蓋一蓋,才湊近,不由得皺了眉,正要開口,泓昀卻睜開眼睛,見麵前是晏珅,竟是帶了幾分醉意,又慵懶散漫地說:“十四叔,我終究是如何也比不過您的。”
這一邊,皇帝從涵心殿過來符望閣,才進門方永祿便對嗣音說:“萬歲爺忙了一上午,中午連午膳也沒吃,先頭又不知為何一個人生悶氣,這會子才想起來過來您這裏。”
嗣音便吩咐穀雨拿早晨熬的綠豆湯再配幾張糖餅。才進屋子來,卻見彥琛那裏就著祥兒手裏的水盆將手洗了又洗,又說要換衣服,嗣音便親自過來侍奉,他那裏幹幹淨淨地換了全身的衣裳後才肯上樓去抱初齡。
穀雨送來食物,嗣音親自端著上來,遣了奶娘和吉兒下去,舀了碗綠豆湯擱下,過來從皇帝懷裏抱過女兒說:“皇上吃了東西再逗她,她這幾日白天精神好得很,不怕一會兒要睡著。”
“你抱著過來一起坐著,陪陪朕。”彥琛似乎是長歎了一聲,神情依然不展。
方才那些異於平常的舉動就叫嗣音奇怪了,再有方永祿進門說的那些話,她知道皇帝定是在為什麼生氣,可近來前朝一切太平,聽說晏珅做事也極麻利更是對皇帝千依百順一反常態,到底又是什麼事叫他如此不開心?想想後宮裏近來也沒什麼大事情,皇後那裏身體也是極好的。
見嗣音眼珠子轉著盤算事情,一副費思量的為難神情,彥琛嗔道:“誰要你來猜了,你直接問朕不就好了,白費心思!”
沒來由被說一句,嗣音索性矯情,道:“萬一問了卻忍您生氣,還不如自己費心思猜的。”
彥琛瞪她一眼,竟是不高興了,初齡也莫名地哭起來,雙手伸向父親要抱抱,竟是要離了嗣音。皇帝這才高興,把女兒抱過來摟在懷裏說:“沒有比初齡更貼心了。”
嗣音也才柔柔笑起來:“皇上若想說自然會說,我何苦多問?您過來,不就是圖個清靜。”
“記得那會子朕對你說,朕不想犧牲泓昀一輩子的幸福,倘若那會兒就悔了,如今也不必煩憂至此,朕這輩子到底還是做了些叫人後悔的事情,朕這個父親太不稱職了。”彥琛沉甸甸地一語,把臉貼在香香軟軟的女兒臉上。
“皇上怎麼說這麼嚴重的話?”嗣音心裏也不免一沉,沒想到竟是為了泓昀。
彥琛靜靜地喝下半碗綠豆湯,那糖餅也撕了半張,沒有答嗣音的話,反是說:“這餅看著平平無奇,倒香甜得很,也不膩,從來天熱了朕就不想吃甜的東西,今天倒吃了不少。”
“吃些甜的東西,心情容易好些,方才方總管說您又生悶氣了。”嗣音抱著女兒,揮著她的小胳膊問彥琛,“父皇怎麼那麼容易生氣呀?”
彥琛瞧見女兒流著口水盯著他吃東西的饞樣,失聲笑了,舀了一勺綠豆湯給她吃,小家夥呷著嘴,吃得心滿意足。
“孩子長起來真快,她都出牙能吃東西了。”彥琛手裏比劃著說,“生出來送到朕懷裏的時候,就那麼點大,朕還想這樣的小東西能不能養活。”
嗣音被逗樂了,捏著女兒那肉肉的好像要撐破雪白肌膚的渾圓胳膊說,“呶,符望閣裏上上下下都是和皇上一樣的心思,您瞧這孩子被養得白白胖胖,本來瞧著還清俊得很,如今眼睛都要擠到一塊兒去了。”
彥琛卻說:“女娃娃胖些好,跟你似的盡浪費糧食。”又說,“下個月丫頭滿周歲,和泓暄就差一天,朕想著就在泓暄生辰那天,讓兩個孩子一起過了。”
“臣妾聽皇上的。”嗣音沒有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