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寧一一應諾,皇帝突然興師動眾,自有他的緣故,但這些不該是她關心的,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將符望閣擴建完善,等嗣音回來。
“下去吧,日後就辛苦你了。”彥琛擺手,沒有一句多餘的話,不冷不熱的態度好像舒寧隻是臣子一般。在旁人看來,皇帝的行為近乎冷血,卻不知當事的武婕妤,她自己一點也不在乎。
“你要照顧泓昶、泓曦,又要統理六宮,所以朕不想再叫你操心。”舒寧退下後,皇帝莫名地向容瀾解釋起來,更道,“自然,武婕妤年輕,她若有不妥之處,你多多提醒她。”
容瀾頷首答應,僅半月不見,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就這麼疏遠了。
“朕還有奏折要看,你若無事,便跪安吧。”皇帝淡淡的,亦道,“朕自會保重身體,你放心。”
容瀾屈膝行禮,默默地退下,然行至殿門,忍不住回頭凝望,皇帝已心無旁騖地看起了奏折,他似乎忘記了,才答應自己休息半日。
自那日皇帝突帶羽林軍奔離京城,容瀾的心就久懸不下,此前泓曦抱到坤寧宮時,自己得到的理由與旁人無異,他讓梁嗣音私下離京返鄉的事,竟然連自己都不願說明。可到底,還是出事了。
說預感也好,說執念也罷,得知梁嗣音遇襲後,她便覺得此事和自己脫不開幹係,而引起這一切的,終究是景仁宮那一場抓周。泓昶沒有拿禦印,更無視初齡遞給他的禦印。
玩笑?這若真的隻是一場玩笑,就不會有今日了。
無聲地跨出涵心殿,一陣熱風拂麵而來,周身才冒出細密的汗,卻有一股涼意從脊梁骨蔓延開,皇後驀地環臂抱住了自己,她冷。
“娘娘!”絡梅關切地上來扶住,便見主子臉色蒼白,額頭上的汗大如珍珠,順著發鬢直往下落。
“回坤寧宮。”容瀾低聲吩咐一句便超前邁步,但旋即腿軟昏厥,引得眾人驚慌失色。
不久方永祿入殿內稟報:“娘娘在涵心殿前昏厥,現已送回坤寧宮,經太醫診治是體感風熱,需清心靜養,娘娘說怕不能將兩位皇子均照顧妥帖,求皇上示下將八皇子交付哪一宮照顧。”
彥琛兀自看著奏折,許久批下朱批才抬眸道:“讓太醫盡心侍奉皇後,但即日起你派人在坤寧宮外盯著,除坤寧宮內太監宮女,凡有生麵孔進出便私下查明核實身份,再向朕稟告。另外……”他頓了頓,道,“把泓曦送去承乾宮,那裏多一個也不多,另囑劉婉儀過去相幫便是。”
方永祿應著,偷眼看了皇帝,隻見他氣定神閑仿若無事,此番不僅對皇後抱恙沒有任何反應,更出言讓自己監視坤寧宮,這究竟是走到哪一步了?
他心裏沉甸甸的,不知那裏出了問題。細想想,也許梁淑媛遇襲的事和皇後娘家有關聯,可是皇帝真的就此不再信任皇後?二十多年風雨同舟,一筆勾銷了?
“告知承乾宮,朕夜裏過去。”皇帝那裏又打開新一本奏折,口中如是吩咐。
方永祿告退,出得殿外一陣悶熱襲身,在這個爾虞我詐的宮殿裏沉浮一生,敏銳的他隱隱嗅到了肅殺的血腥氣息,也許等不到秋葉落盡宮裏就會有一場大變,說到底,世人終究不了解這個踏著兄弟骨血屍身一步步走上皇位的男人,而那班急功近利的大臣更是愚蠢至極。
“趕緊的,去稟告承乾宮,皇上夜裏過去。”他吩咐一聲小徒弟,自己則去坤寧宮複命,之後更親自將泓曦送到了承乾宮。
自舒寧搬走後冷清了許久的承乾宮突然熱鬧起來,符望閣裏三個孩子統統住到了這裏,不免讓古曦芳有些應接不暇。幸而宮女們都是利索能幹的,穀雨和李從德也光明正大地過來伺候,她終究能少操心些。
本是聽說皇後病倒要去請安的,才到門前方永祿就抱著泓曦來了,更帶了皇後的話說不必前去,細想旋即要安排泓曦的住處,又要預備過會兒接駕,到底作罷。
小初齡見人來人往地熱鬧,就跑到宮門口趴在門檻上朝外張望,淑慎追過來嗔責:“又亂跑,才換幹淨的衣裳又在地上滾,你再不聽話姐姐可要生氣了。”
“是母妃要來了嗎?”初齡卻鼓著胖乎乎的臉,黑漆漆的眼眸裏含了眼淚似落不落,“大姐姐,初齡想母妃。”
淑慎心頭酸楚,不忍再責備,將初齡親了又親,哄了半日方好。雖然已得知母妃度過危險的消息,可那日羽林軍來問自己要雪蓮的時候,她幾乎連心都要跳出胸膛,若非皇後攔住不叫她同往,此刻她興許已飛奔到嗣音身邊去了。
“初齡在這裏?”此時古曦芳笑盈盈過來,從淑慎懷裏抱過小公主,逗她道,“香噴噴的牛乳糕出鍋了,我們的小公主卻不在,初齡再不去,可叫他們都吃光了。”
初齡忙惦記起她想了一整天的牛乳糕,樂嗬嗬地蹬手蹬腳地要古曦芳帶了去,淑慎無奈一笑,“到底是小娃娃,我還怕她心裏放不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