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款款行至劉瞻文麵前,在蒲團上屈膝行禮。
“淑媛梁氏昔承明命,虔恭中饋,肅雍德茂,安正徽柔。佐理宮闈,以坤儀而輔後德;侍君育嗣,以柔靜秉天朝之禮,朕心甚慰。今賜爾皇貴妃之尊,望卿協理六宮,承宗廟,育皇嗣,其敬之哉,可不慎歟!欽此。”
嗣音微微閉目,俯身叩拜,聲音不響然字字有力,“臣妾謝主隆恩,定不負君命,以恭賢之誌侍奉吾主,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泓昀呆立在後,一時沒有回過神,直到周遭山呼萬歲響徹長空,他才看著緩緩起身的梁嗣音清醒過來,父皇竟然在這個時刻冊封她為皇貴妃?冊封這個家世單薄無比年輕的女人為皇貴妃?
“郡王爺,娘娘此刻要往太廟行禮。”禮部的官員上來對泓昀道,“王爺可否同行護駕?”
“自然!”泓昀應答,轉身指揮羽林軍列隊護送,又到妻子麵前說,“你先回賢王府,事畢之後我去接你回家。”
赫婭再不懂事也不會在此刻犯病,忙答應下,待看著梁嗣音的儀仗浩浩蕩蕩地離去,心底亦感歎:“這個女人,究竟是人是神?”
杏黃色蹙金鸞紋華服耀眼奪目,寬闊的裙擺緩緩滑過織錦的紅毯,梁嗣音雲髻峨嵯、身姿纖嫋,一步步周正地走向涵心殿,高髻上的雲鳳紋金簪、紫晶碧璽步搖,一路折射著光華,一路搖曳著風姿。而層層疊疊的東珠頸鏈,將她脖子上那一道傷痕完美遮蓋。
涵心殿前,那個答應等她歸來的人長身玉立,龍袍上五爪金龍騰雲之勢,仍比不得他麵上的軒昂之氣攝人心魂。
嗣音穩穩立定,俯身施禮,她想過許許多多歸來時相見的情景,卻怎麼也沒想到會如此隆重如此繁華,但她欣然接受,她知道彥琛親手將自己捧上雲端,定會許諾守護一生。
“皇上,嗣音回來了。”禮畢,嗣音笑語相對,神韻如初。
彥琛握住她的手,帶著她緩緩進入殿內,這一生,即便登基那一日,他都不似今日驕傲,而成全他的,又哪裏隻是自己?
冊封皇貴妃的事,皇帝從未對大臣提過,就是今日劉瞻文突然帶了禮部的人前去城門口迎接梁淑媛,眾人都想不到他會帶著聖旨去冊封,甚至直接至太廟禮成。眾臣直到朝會將散,劉瞻文回宮複命,才知曉此事,朝堂之上除了恭賀萬歲,不敢有任何異議,但一離宮,整個京城炸開了。聽著老百姓眾口相傳冊封的隆重威儀,自然有人胸悶氣短。
皇貴妃之尊,相當於副後,中宮稍有動搖,就直逼國母之位,她的子嗣也極其尊貴,八皇子泓曦子憑母貴一躍從眾皇子最末次至皇後嫡子之下。而所有人都知道,當今聖上的生母烏太後在先帝在位時也位極皇貴妃之尊,她的兒子能當得皇帝,八皇子自然也能。
就在眾臣明裏暗裏用立儲之事向皇帝施壓的時候,皇帝將所有人一軍。
皇貴妃沒有在涵心殿久留,片刻後就離開,盛裝前往坤寧宮向皇後行禮,亦在皇後麵前接受眾妃之禮,而皇後此刻才宣讀聖旨,賜貴妃年氏徽號“敬”,昭儀古氏、耿氏晉封夫人,婉儀劉氏晉修容、婕妤武氏晉婉儀、選侍王氏晉小媛,重開鍾粹宮,柳美人、李美人晉貴人。
唯獨,翊坤宮賢妃不在冊封之列。
禮畢既散,武舒寧含淚侍立在坤寧宮外等她,恭恭敬敬地道一聲:“臣妾迎娘娘回家。”
嗣音已知道符望閣被擴建,對於殿閣如何繁華她並無心思,此時此刻一顆心隻恨不能撲回三個孩子的麵前,生死一線時,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們。
踏入符望閣,眼前的景象並無太大改變,而刻入心骨的熟悉更不會被磨滅,淑慎抱著泓曦含笑相迎,可一見嗣音就忍不住落淚,她接過泓曦,才笑著說:“哭什麼,我不是回來了嗎?”可旋即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
隻是不見幼女,便問:“初齡呢?”
長廊幽靜地從符望閣後門直通景祺軒,綿延曲折望不到盡頭,廊下溪水淙淙,幾尾小魚兒在五色卵石間穿梭遊戲,靈動活潑,生氣勃勃。
寬闊綿長的裙幅緩緩曳過花梨木鋪成的地板,發髻上的步搖微微碰撞出細瑣的聲響,嗣音悠悠停下腳步,眼前一個小人兒正撲在欄杆上,一瞬不瞬地盯著溪水裏的小魚,忽見小魚兒遊走了,忙拉扯奶娘說:“快去抓來。”
奶娘抬眸見到華麗雍容的嗣音,先是一愣,旋即匍匐跪下行禮,初齡順著看過來,竟也呆住了。
她的娘親雖然美麗,平日卻一味打扮得簡單樸素,這樣隆重繁華,竟是頭回見到,母妃那華服上的鸞鳳栩栩如生,好似隨時都會飛身而出撲向自己。
奶娘在一旁低聲說:“公主,母妃真的回來了,奶娘沒騙您。”
可是初齡卻怯怯地躲到了奶娘身後,隻是偷眼看嗣音。奶娘大窘,忙叩首解釋道:“因為小公主時常想念娘娘,奴婢就哄公主說母妃就回來了就回來了,但小公主一次次失望,今日怎麼都不肯信奴婢,這才沒有前去接駕,望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