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給小世子起名了嗎?”
“需稟報朝廷宗室,我不能擅自給他起名字。”晏珅含笑,似乎怎麼也看不夠他的兒子,又道,“等王妃醒來給他起個乳名在家裏叫還是行的。對了,讓管家趕緊修書送到東北去,告訴我嶽父嶽母,他們有外孫了。”
眾人都應著,待屋子裏收拾幹淨,閑雜的人也退了出去,一時隻有奶娘和幾個小丫頭,晏珅一直抱著兒子,就是看到他蠕動嘴唇或動一動胳膊都會驚喜萬分,初為人父的興奮叫他一舉一動都像個孩子。奶娘丫頭們看著,都捂嘴而笑。
可是周桃一直沒有醒,大概是感覺到丈夫回來就在身邊,她睡得很深沉,大夫瞧過說沒事,接生婆也說好好睡一覺能補回體力。因此晏珅沒打算吵醒她,就想這麼抱著兒子,等她自己醒來。
“天都快亮了,你們去休息吧,我這裏陪著王妃,有事自然叫你們。”晏珅不忍眾人一起陪著熬夜,便打發他們去睡。
奶娘卻道:“王爺還是把小世子放下吧,他的身體還很軟,您抱著若姿勢稍有不對,隻怕會傷了他。”
晏珅連忙答應,看著奶娘將兒子放入搖籃後,便屏退了她們,他將搖籃搬到床邊和周桃放在一起,靜靜地看著他們,妻兒相伴,竟是這樣的幸福。
不過靜下來後,先頭的事一件件浮現到眼前,此刻吉西城的屠城應該結束了吧,可是看著兒子這個弱小的新生命,他頭回對屠殺手無寸鐵的百姓有反感,戰爭的確殘忍,可是生命真的可以被如此踐踏,戰爭的意義真的可以淩駕於生命?看來七哥的仁厚,並非懦夫的表現。
而拋開這一切,最讓他不可思議的,是皇帝的出現。微服前來,就七哥所帶那些人馬,如若遇到危險根本不夠護駕,皇帝以身犯險來到西南,究竟為了什麼?
“你想做的事,朕大概已經替你做到了,她遠比你想象的堅強能幹,所以朕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兄長的話在耳畔浮起,晏珅心中冷笑:難道你明白我的用意?可你既然明白,為何總要讓她站在風口浪尖?為何要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對你而言,其實江山遠比女人更重吧。也是啊,我不曾擁有江山,所以我可以為她做所有的事。
想到這裏,兒子突然發出嗚咽聲,晏珅收回神思來,細細看兒子,他似乎隻是做了夢。可心裏卻很不安,他怎麼能在妻子和兒子的麵前惦記另一個女人?對周桃不公平,兒子也會生氣吧。
“將軍!”此時,外頭忽而有輕聲呼喚,晏珅立到窗下問哪一個,管家說吉西城駐軍裏的親兵到了。他忙出屋子來,便見那親兵單膝跪地稟報道:“佤納王最終在子時前妥協,願意簽訂割地賠款條約,吉西城沒有遭受殺戮,全城百姓均保住性命。”
“他妥協了?”
“是!”親兵答道,“將軍走後,賢親王命將士綁縛了近百位老弱婦孺置於城頭,點燃篝火、鳴炮示警,派出數百將士奔走至與吉西城比鄰的三座城鎮下,朝城內老百姓喊話,告訴他們佤納王不顧百姓性命,任由天朝將士殺戮他的子民,如果城內百姓要救回他們的族人,就在子時前衝破城門自行來吉西城領回,我朝將士絕不阻攔,因此幾座城鎮皆內亂暴動,佤納王所在行宮也受暴民圍攻,迫不得已簽下條約,在子時前送到了吉西城,避免了屠殺。”
晏珅靜靜地聽完,嘴角勾出冰冷的笑,這樣的笑容是他用來掩飾自己的挫敗,又一次,他又一次輸給了兄長。那個男人,真正是天命所歸,注定永遠淩駕於自己之上嗎?
“傳本帥的話,命駐軍留守,另派一營兵馬護送賢親王返回。”晏珅冷冷地吩咐下去,便轉身回房了。
回到屋子裏,周桃卻醒了,她正撐著身子看搖籃裏的兒子,抬眸見晏珅進來,沒來得及擦去落下的眼淚,便哽咽著說:“晏珅,這是我們的兒子。”
晏珅趕到他身邊,扶著她躺下,十分感激地說:“桃兒,辛苦你了。”
“說什麼傻話呀,哪個女人生孩子不辛苦,這是我們的天職啊。”一邊說著一邊去看兒子,又抬頭看看晏珅,心滿意足地說,“他可真像你。”
“給兒子起個乳名?”晏珅笑道,“你說你爹娘會叫咱們兒子什麼?”
周桃笑:“村裏人都給兒子起賤名呢,說好養活,可他是世子呀,不興那樣的。”
“叫卓兒好不好?”晏珅不知哪兒來的靈感,脫口而出道,“卓爾不群的卓,就叫卓兒。”
“好,就叫卓兒,至於大名,你說過要等宗室擬定對不對?”周桃撅著嘴道,“皇家就是麻煩呀,自家娃娃起個名字都不成。”
忽而一個激靈,忙問晏珅:“你回來了,那賢親王呢?還有……”
“還有?”晏珅反問,旋即道,“你也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