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我心底一顫,隻覺得周身發涼。
容朔繼續道:“我說你別騙人了,想嚇唬我吧。他一個勁說是真的,而且抖得越來越厲害。我這才去看那個姑娘,很普通沒什麼奇怪,她慢慢地朝我們這邊走來,很平常地從身邊走過……”
他忽而停住,炯目直直地看著我,稍稍湊近到我的耳畔說:“那姑娘走過我們身邊時,低沉地說‘你怎麼知道是我?’。”
隻覺得胸前一睹,渾身發冷,心突突直跳,不爭氣的我快被嚇哭了。
“我們回去吧。”我囁嚅,慢慢自己爬了起來。
“好!”他欣然,利落地起身,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識地,竟伸手牽起我一路往鳳輦而去。
因害怕而冰涼的手被他溫暖地握著,我竟第一次不想擺脫他,莫名地順從著,覺得很安心。
因容朔講的故事,那晚我整夜沒有睡好,閉上眼便忍不住幻想那姑娘的模樣,然後幽幽地過來說一聲:“你怎麼知道是我?”
一邊害怕,一邊又會想起那掌心的溫暖,他的手雖不如父皇厚實,但很溫暖,恰如其分地力度包裹著我的手,普通的牽手,卻有微妙的異樣。可又會因此想起他灌我喝粥動手打我的事,雖不再恨毒了那樣,可這份委屈羞恥和不甘心,到底叫人惱火。如是反反複複,我輾轉難眠直至天明。
翌日,一夜沒睡的我麵色憔悴、精神恍惚,侍女們怕我是又病了,便要叫大夫,我推說夜裏太熱沒睡好,敷衍過去。但連著幾天失眠,身體到底吃不住,胃口精神每況愈下,大夫又說不出我什麼病,眾人一籌莫展。
容朔每天都來看我,見我越來越虛弱,生氣地問我究竟哪兒不舒服,可我不願告訴他,隻是賭氣不理睬。
這日我們在一座小鎮裏停留,地方官衙騰出自家的宅子給我們住,家宅畢竟比驛館客棧要好,雖是陌生地方,但總算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綿軟的床榻上,幾日睡不好的我終有了困意。
這一覺從傍晚睡到深夜,好些天沒好好吃飯的我因饑餓而醒來,可是屋子裏空蕩蕩黑洞洞,喚了半天也不見人來,才翻身坐起來,窗外卻有黑影閃過,盤踞心頭許久的恐懼冒出來,要命的是還跟上實足的好奇心,竟定定神起來摸到一件衣裳披在身,光著腳丫走到門邊。才小心翼翼打開一條縫,突然一道大黑影擋在眼前,受驚的我尖叫著後退,房門卻因此大開,容朔掌著蠟燭出現在眼前。
我恨道:“容朔,你要嚇死我嗎?”因心髒猛跳,我的呼吸短促紊亂,渾身都跟著顫抖。
他卻靜靜地看著我問:“這幾天你是因為那個故事沒睡好?”
“胡說!”我頂回去,忽而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忙裹緊了嗬斥他,“誰允許你隨意進我的屋子?容朔,你還有沒有一點禮法?”
他也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追問先頭的話:“你老實說,是不是怕鬼所以睡不好?”
“我為什麼要對你老實說啊?”我生氣反問,可轉念想似乎有些不打自招,便隻恨恨地趕他走,喝令他立刻退出去。
可容朔卻笑了,那笑容在我看來除了得意還是得意,見我真的要惱,方道:“睡飽了嗎?睡飽了就該餓了,換上衣服,這家主事告訴我鎮上最熱鬧的就是夜市,我帶你去走走。”
心裏想著:我幹嘛要跟你走,嘴上卻脫口而出:“你在這裏我怎麼換衣服?
容朔忙笑著要離去,我又嚷嚷叫他把燭火留下,繼而自己穿了簡單的衣裳,也不梳發髻,隻鬆鬆地攏在腦後用絲絛束了,便蹦出屋子來,他果然等在門外,見了我皺眉:“夜裏涼,再加一件衣裳。”
“不必了。”我傲氣道,“冷熱我自己還不知道嗎?到底走不走,我可真餓了。”
他笑笑,帶著我離了宅子,出門時我問他:“你那麼好心帶我出去,不怕我跑了?”
可容朔看也不看我,淡定地說:“你跑了,我再捉你回來不就好了。”
我氣哼哼地瞪他,卻也無話可反駁,便隻跟著他一路往街上去,此處民風開放,夜市果然熱鬧,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雖是小鎮子,卻不亞於姑蘇繁華。走了半路我早就餓了,兩人路過一餅攤,見一個年輕小夥子正煎蔥油餅,竟是和姐姐做的一模一樣,我頓時就饞了。
立定在那裏不動,看著容朔自顧自往前走,須臾發現我不在身邊,才回身來找我,我指指那油汪汪金燦燦的餅,說:“要吃這個。”
“前麵就到飯館,主事推薦說菜肴很好吃,你吃了餅該吃不下菜。”他似乎不想給我買。
我站在那裏也不說話,就直直地看著他,容朔定了半天,忽而笑起來道:“我怎麼忘了,你不喜歡吃正兒八經的飯菜。”他邊說邊掏錢買了餅,大抵是怕我燙著,拿了好些紙裹著才遞給我。
一接過香噴噴的餅,我旋即笑靨如花,樂滋滋地吃著往前走,四處遊逛,瞧見喜歡的東西就讓他買下,或有想吃的,便立定不走隻盯著他看。容朔無奈一一給我買來,不多久便捧了滿手的東西,時不時站住任我挑了拿來吃或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