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
宗人府的秋天,蕭瑟,淒涼。
“瀾兒,藥熬好了,趁熱喝下。”晏琛自院子裏歸來,手裏端著他親自煎熬的湯藥,妻子容瀾入秋染了風寒,經久未愈。
容瀾掙紮著起來,看著丈夫端來藥碗,輕輕吹涼後送到嘴邊,她忍著苦澀喝下去,微喘道:“老七又弄來什麼藥,味道又變了。”
“之前的方子你吃著總不好,他才換的,若能讓大夫進來瞧瞧你,對症下藥才好。”晏琛笑著說罷,又埋怨,“你何苦跟我進來,何必吃這些苦。如今吃了藥,連一塊甜嘴的糖也不曾有。”
“我是你的妻啊。”容瀾甜甜一笑,有丈夫這樣的心疼,苦澀的藥又算什麼,輕輕挽了丈夫的手道,“王爺莫再說這些話,咱們都十幾年夫妻了。”
“瀾兒,辛苦你了。”晏琛拿帕子替容瀾擦去嘴角的藥汁,溫和哄道,“睡吧,昨夜咳了一晚沒睡好,白天補眠也好的。”
“王爺也躺會兒,被我折騰一夜,你也沒睡好啊。”容瀾說著,慢慢將身子挪進去些,騰出位子讓丈夫躺下。
晏琛無奈,脫去外衣也躺下來,將妻子攬入懷裏,“安心睡吧,瀾兒,我們不會長久在這裏,我一定會讓你重新過回以前的日子。”
“在哪裏都無所謂,隻要在你身邊就好。”
“可我不願你吃苦。”
“晏琛。”
“嗯?”
“我若死了……”
“不許胡說。”晏琛捂住了妻子的嘴。
容瀾輕輕推開他的手,笑道:“我們十幾年夫妻了。”頓了頓,道,“我若死了,你讓曦芳續弦吧。子怡太愚蠢,筱苒太驕傲,慧茹的心思不在家裏,蠻兒總像個孩子,隻有曦芳麵麵俱到,有女主人的模樣,泓曄也是好孩……”
“瀾兒。”
“你讓我說完。”
“不必說。”晏琛又捂住了妻子的嘴,“瀾兒,不論我將來為臣子為帝王,還是一輩子做階下囚,家中的女主人,永遠隻有你,即便你死了,也無人可以取代。”
“瀾兒。”坤寧宮的病榻上,皇帝與妻子同床而臥,皇後軟綿綿地臥在他的懷裏,已許久沒說話,皇帝垂首來看,蹙眉輕聲問,“怎麼哭了?”
“沒有哭,隻是想起從前的事,風吹了眼睛。”
“想起什麼了?”
皇後搖搖頭,帶著淚容衝丈夫恬然一笑。
“別想太多了,好好養病,朕會一直陪著你。”皇帝複攏住妻子瘦弱的身體。
“彥琛。”
“什麼?還是別說話了,好好休……”
“我舍不得你。”
“那就把身體養好。”
“彥琛,我把泓昶托付給你了。”
“朕要和你一起撫養他。”
“皇上,嗣音她……”皇後的聲音越來越弱,之後似吐息而言,幾乎沒人能聽見她說了什麼。
“朕說過,朕的家永遠隻有你這個女主人……瀾兒,不要離開朕。”皇帝顫抖著將懷中妻子緊緊抱住,“瀾兒,求你……不要、不要離開朕!”
淚水落到蒼白的臉上,容瀾幸福地笑起來,合目而眠,讓那笑容永遠定格在臉上,永遠永遠。
——在哪裏都無所謂,隻要在你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