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宜葭呸道:“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心下知道多說無益,甩了袖子便走了。
楊美人忙拉著衝她背影做鬼臉的周氏道:“我們都是一樣的人,何苦呢?”
“我偏不樂意她這囂張勁兒,娘家背景還不如我呢,拽什麼?自己得罪了太妃,還當沒事兒人似的。”周氏憤憤然,又絮絮叨叨說,“當日是她來巴結我們,說要好好做姐妹的,如今倒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了。早知道她這樣的嘴臉,咱們就該和馮貴人、沈貴人好,你瞧瞧,如今大家越發不要和她說話了,連帶著把我們都冷落了。”
“日子還長著呢。”楊美人與她並行,又說,“都在儲秀宮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撕破臉皮也好沒意思,何況如今儲秀宮裏數她最大,哪一日她真要把我們怎麼樣,我們也無力反抗。你看袁婕妤,對兩位婉儀畢恭畢敬,她們也不過高她半階,宮裏的規矩就是這樣的。”
周美人也無話可說,隻道:“總之往後我再不要跟著她,你呢?”
楊美人歎氣:“我還能怎樣,家世背景都不如大家,被選進來本就很意外,總是有一個靠一個了。姐姐若要與她疏遠,我自然隨你的。”
“咱們還年輕呢,皇上總不能把我們一輩子扔在儲秀宮,好日子還在後頭,不管那個呂宜葭了,咱們可要做一輩子好姐妹。”周氏欣欣然握了楊美人的手說,“沈貴人就比她好,以後咱們跟沈貴人吧。”
楊美人甜甜一笑,滿麵安然。
禦花園裏,彌月的肩輿緩緩落在絳雪軒前,她瞧見皇帝的鑾輿也停在那裏,攙扶她的小太監便笑道:“這一副肩輿,皇上已經賞給才人了,奴才們往後隨時伺候您出行。”
彌月笑笑,帶著聽荷進去了。
正殿裏隻有語芙一人侍立,瞧見主子回來,忙悄聲說:“皇上在裏頭休息,不叫奴婢們伺候,李公公才回涵心殿去,說要取了折子在這裏批閱。”
彌月隻哦了一聲,就往邊上的椅子坐下了。
聽荷和語芙麵麵相覷,恰有小宮女奉茶來,她們忙接過遞到彌月麵前,彌月正渴,就拿了要喝,聽荷卻閃開了,悄聲說:“主子,這該您送進去侍奉皇上用茶。”
“他不是不要我們進去嗎?”彌月很無辜地問。
“皇上不要奴婢們,可沒說不要主子啊。”聽荷哭笑不得。
彌月也明白過來,不好意思地一笑:“方才沒留神聽你的話。”說著接過茶盤,因見隻有一盞茶,笑著央求,“再取一盞來,我也渴了,喝了再進去,都要說不出話了。”
可說這話時,皇帝已出來,笑悠悠說:“你渴了就喝吧,朕才喝過。”
眾人都吃了一驚,跟著彌月行了禮,彌月擱下茶盤,低頭問皇帝:“奴婢真的能喝嗎?”
泓曦的眉微微一皺,幹咳一聲道:“往後你要改改這稱謂,你已經是朕的妃嬪了。”
聽荷等見皇帝說這個,忙互相使了眼色,悄然退下。彌月也知道自己失語,等她們走了才說:“臣妾還不習慣,往後一定好好改。”
泓曦搖搖頭,自顧坐下來,見她額頭上微微冒著汗,也知道外頭天熱,指一指桌上的茶:“吃吧,坐下歇一歇。”
彌月謝過,坐下喝了茶,身上暑氣去了泰半人也鬆快起來,忽想到早晨懷義說的話,忙又向泓曦跪下:“多謝皇上體恤家父家母還有兄長,皇上隆恩,臣妾沒齒不忘。”
“這也是應該的。”泓曦叫她起來,又淡淡說,“你父親的案子,朕已經查過,當年的確有許多疏漏值得推敲,朕現下雖還不能給你想要的結果,這一點小事總還能辦到。你也不必謝朕,你平白無故做了朕的妃嬪,也挺委屈的。”
“不委屈!”彌月卻即答。
皇帝一怔,笑問:“不委屈?是說你也希望成為帝王的女人?”
“不是希望這個。”彌月很認真地解釋,“隻是臣妾早就立誓,隻要誰能還我葉家公道,我就以身相許,報答他一輩子。”
泓曦笑:“萬一是女人呢?比如太妃之類?”
“那……那就為奴為婢,服侍終老,這是應該的。”彌月沒想到皇帝會這樣說,都有些結巴了。
泓曦被她尷尬的樣子逗樂,又說:“可是能幫到你的,除了太妃這樣有權有地位的女人,就剩下朕了,朕不點頭,哪一個敢翻案?那說到底,你還是想嫁給朕?”
“這樣說……也對!”彌月嘀咕著,又急急解釋,“皇上,臣妾不是開玩笑,皇上的恩德,臣妾要記一輩子的。”
她這樣說著,眼圈竟紅了,大抵是想到父母家人,心中難抑激動,可見皇帝一臉正色肅容,又緩緩平靜了,垂下眼簾輕聲道:“臣妾從前夜夜去符望閣,就是想等皇上,求您聽臣妾說幾句話。而立誓要以身相許,是進宮前的事了,進宮後就幾乎沒想起來過,還是昨晚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來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到後來索性便沉默了。
泓曦靜靜地看著她,也半晌沒說話。心裏有微妙的感覺,說不上來高興,也沒什麼可不高興的。隻是想到將來可能發生的事,竟渾身不自在,而他素來果斷決絕,本非這樣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