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含潤入宮,硬要磨著彌月不走,皇帝遂也不勉強,自行處理政務去。彌月自以為病得不重,吃了藥身上寒氣散了後,精神就好了很多,一下午和含潤對弈剪紙,也不覺得累。誰知晚上病就反複,依舊燒得火球似的,氣得皇帝下令不準任何人再來探視。
古太妃聽聞後對武太妃苦笑:“鹹福宮裏都那樣了,皇帝卻隻關心一個葉彌月。我並非為沐琴抱不平,是怕皇帝寒了她的心。”
如是三四天後,袁沐琴的氣色有所恢複,而彌月的寒症也徹底好了,鹹福宮裏袁沐琴正熏蒸著藥材,爾蘭從外頭端了藥進來侍奉她喝,一邊說道:“敬事房送消息來,說絳雪軒裏要添宮女,說是葉寶林從前在浣衣局一起做事的宮女,葉寶林也真是的,就怕別人不記得她是從浣衣局出來的嗎?”
袁沐琴皺眉喝下藥,自己拿絹子擦拭嘴角,問道:“她身體好些了嗎?”
爾蘭憤憤然:“皇上一天三回過去瞧,再不好她好意思嗎?皇上才來咱們這裏……”一邊說著,見主子眼神不對,訕訕住口了。
袁沐琴則笑:“從前你總勸我看開些,如今你自己倒耐不住了,其實經此一事我也想明白了許多,記得武太妃那一日對我們說,這宮裏的日子長著呢,我大概是懂了。”
“主子,您可別消極啊。”爾蘭惴惴不安。
袁沐琴招招手示意她湊近些,悄聲道:“替我去一趟長春宮,替我謝謝趙修容……”
絳雪軒裏,彌月病後一身輕,雖然瘦了些難免被皇帝責備,但內務府送來的新製秋衣穿上身,竟有幾分飄然仙韻,她欣然裝扮齊整,因為定了今天去浣衣局接素然,從早晨就一直興奮著。
聽荷扶她上肩輿時還玩笑說:“主子可坐穩了,別高興地摔下來。”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那曾經是彌月痛苦之地的浣衣局走,下了肩輿她才知道,原來語芙聽荷根本沒來打過招呼,語芙說:“早早說了有什麼意思,讓她們突然見了您,才好玩呢。”
且說她們一路過來並未遇見什麼人,浣衣局裏也真真沒得到什麼消息,而敬事房因被李從德叮囑不許叫浣衣局的人事先知道,故而除了偷偷有人往鹹福宮遞話外,這邊不曾聽聞任何動靜。此刻彌月往熟悉的地方走進來,隻聽見裏頭噪雜的打罵和哭鬧聲,再有似水聲嘩嘩,不知正鬧什麼。
又走幾步,從前那個讓她受過無數皮肉之苦的院落映入眼簾,一群宮女正圍在大水盆前看一個小宮女被按在水裏,每等她憋不過氣了才會被拎起來,而拎起來迎麵就是幾巴掌,那老嬤嬤更死命地掐她胳膊裏的嫩.肉,罵罵咧咧說什麼:“你也學著矜貴起來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東西,她如今好日子過著,還會想到你?”
“素……素然!是素然!”彌月渾身發抖,語芙見她這般,立刻嗬斥“住手!”院子裏的人乍見一群人出現在眼前,都傻眼了。
懷義衝上前將素然從水盆裏撈出來抱到彌月麵前,她顫抖著抱起這個孩子,素然已經被折磨得神誌不清,看見識彌月卻笑了,氣若遊絲地喊了聲姐姐後便不省人事。
“你們何苦折磨一個孩子?”彌月抬眸,目色如刃,第一次厲聲,“你們就因為她曾經對我好,才這樣折磨她?我本來不打算計較那些事了,之後若有什麼,都是你們自找的!”
“喲,妹妹好大的脾氣!”卻是此刻,趙燕突然帶人出現,皮笑肉不笑地衝彌月道,“好些日子不見,妹妹這是在故地重遊?”
彌月萬沒想到趙氏會在這時候出現,隻能放下素然,帶著眾人與她行禮。
“這裏可真熱鬧啊。”趙燕挽一挽臂上的披帛,悠哉悠哉地走了幾步,將院子上下看了看,回身問彌月:“妹妹從前住哪間屋子?”
“臣妾從前住在後麵,這裏瞧不見。”彌月隱忍。
“後麵就算了,不然還真想去看一眼,到底是怎樣人傑地靈的屋子,才弄出你這樣水靈的美人兒。”趙燕冷笑著,一麵向近侍遞過眼色,那宮女忙湊過去與浣衣局主事宮女不知耳語了什麼,那主事的便指著躺在地上的素然道,“就是這個丫頭。”
“難怪呢!”趙燕聞言先出聲,皮笑肉不笑地走向彌月,可目光隨即落在昏迷的素然身上,嫌棄地用腳踢了踢她軟綿綿的身體,“這是死是活?本宮要回去,還能幹活麼?”
那主事嬤嬤忙巴結上來,討好道:“是個勤快的丫頭,娘娘若要問話,奴婢這就把她弄醒。”說著轉身喊人,“拿冷水來潑。”
“住手!”彌月厲聲製止,竟似狠狠剮了那嬤嬤一眼,叫她嚇得後退了幾步,繼而才正視趙修容道,“娘娘要素然做什麼?”
趙燕很不高興,冷哼著:“長春宮裏人手不夠,本宮來這裏挑兩個丫頭。”
彌月忙道:“這裏有的是年輕力壯手腳勤快的宮女,素然這個樣子,隻怕醒過來也要臥病十天半個月,完全不能為娘娘幹活。臣妾正打算接她去絳雪軒療傷治病,娘娘可否再選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