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都過去了,您還那麼執著嗎?”淑慎亦知這段鮮為人知更不可以為人知的當年情,更知道她的十四叔此生最愛的女人是她已故的養母誠徽皇貴妃,當年的恩恩怨怨沒有積怨成恨沒有最終釀成惡果,但沒想到幾十年過去,一切又要重新開始,淑慎此行來京也知道皇帝為何讓她帶著寧家的人,每每想起心底便發涼,“皇帝他遠勝於父親,大抵這世上能讓他有所顧忌的,唯有初齡了。”
“初齡也是知道她若在京必為權欲所困擾,這才不肯回來吧,好好在那裏逍遙自在,不是也挺好的麼。”劉太妃微笑,握了淑慎的手,“你也早些回去吧,你也都是做外祖母的人,別攙和朝廷裏這些事了。”
“不來也就罷了,這來了我就放心不下了。”淑慎仰頭看看四周高高的宮牆,曾經那些年從沒有過的束縛感,竟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強烈,“十四叔已經遠遠的離開這裏,宏昶也發誓永生不回京,皇上他到底在怕什麼防什麼。”
“這些事是男人家的,咱們女人家就是守著四麵宮牆。”劉太妃忽而冷笑,意有所指,“我這次回來算是趕上好戲,且看寧家這孩子要怎麼折騰這平靜了好些年的後宮,葉彌月能不能成為你母妃第二人,尚是未知數。”
“今日匆匆一見,也沒仔細瞧,看著還挺安靜的,如今有了身孕也是好事。”淑慎似並不太在意,笑悠悠一歎,“世上能有幾個母妃呢,對她期盼太高,一來自己苦惱,二來也給她壓力,她有自己的人生。”
“的確如此。”劉太妃亦笑,“不然皇上讓你把寧雲宣送來做什麼呢,也是不想強求了她吧,後宮有太多可以扼殺愛情的人和事,若他們真的兩情相悅,平平淡淡一生也好。”
說話的功夫,兩人已走得很遠,送走淑慎劉仙瑩繼續步行回宮,此時雪珠子益發得密密匝匝,又兼起了風,一時掌傘也不能遮擋。四下距離最近的,便是袁沐琴的鹹福宮,而宮門也在此時打開,仿佛知道劉太妃在外頭似的,但見袁氏款款而出,遠遠就喊著:“太妃娘娘,雪大了,來臣妾這裏避一避吧。”
宮外頭,當淑慎回到謹親王府,天上飄的已不是雪珠子,棉絮似的大學紛飛而下,王府丫頭們抖落她身上的雪花時都說:“今年的雪又早又爽落,可不是因為您回京了麼。”
淑慎與她們玩笑幾句,便問家裏人何在,果然宏曄帶著丈夫和兒子去各王府拜會都不在家,隻以為她今日會被留宿在宮裏。
“那裏頭物是人非的,住著傷感,還是這裏好。”淑慎便自行洗漱,一邊與王府下人道,“平日裏誰伺候你家王爺?”
丫頭們正要答話,外頭忽有家丁來報,說有淑慎的信函,淑慎且笑:“我才落腳,誰寫信與我,又怎知送來這裏。”
話雖如此,信還是送到了她的手上,卻萬沒想到,竟是初齡千裏迢迢從西北寄來,偏偏是姊妹倆有緣分,一個才到一個就送到,一日也沒有錯開。
淑慎本是滿心喜悅展信,可越往後看,越覺得字裏行間的沉重,讀至最後落款,不由得重重一歎,略沉吟,又重新將信讀了一遍暗暗記在心裏,而後竟是避開下人,在炭爐裏焚了。
直至傍晚男人們回來,淑慎才把宏曄叫到跟前,一並連丈夫和兒子都避嫌,憂心忡忡道:“初齡給我來信了。”
深宮裏,幾乎落了一整日的雪將樓宇染白,原本僻靜的承乾宮如今塞了許多人進去,偏殿耳房都住了人,素來喜歡清淨的古太妃顯然很不滿意,晚膳也不曾出席,麵上說胃口不好懶得吃,私下則說是見了寧雲宣眼煩。
武太妃和劉氏倒陪著一起吃了,散了席後寧雲宣也懶得在兩位老人家麵前杵著,早早回了自己的屋子,劉氏瞧她故作嬌柔一瘸一拐離開的模樣,衝武太妃笑:“皇帝把她擺在我們這裏,就是眼下還不想與她有什麼曖昧,若真辟一處地兒叫她去,後宮裏有的是人要哭了。”
“我也看不慣,可有什麼法子,人家是皇上的客人。”武太妃閑閑地剝一枚橘子,忽而道,“姐姐今日去了袁淑媛那裏?”
“本是去避雪的,沒想到竟聊了許久。”她接過武太妃遞來的句子,吃了一片,竟已有些承受不住這冰涼酸甜的滋味,嘖嘖嘴才道,“你還記不記得從前鹹福宮裏住的是誰?”
“怎麼會不記得,是福薄之人。”武太妃笑言,自己嚐了片句子,倒沒劉氏那樣大反應,但問,“怎麼提起她?殿閣總是一代代住下去的,即便承乾宮如今興旺熱鬧,興許百八十年後變成冷宮也未可知。”
劉仙瑩道:“當年那位也是性格古怪,敵友難辨,不過骨子裏倒的的確確是個好人,偏偏命不長福薄,帶著孩子一起走了。我今日在鹹福宮坐坐,到底是空置多年的殿閣,裏頭陰森森的,你說皇帝為什麼非把她安在那裏?我在宮裏這些日子,也聽些閑言碎語,說她沒了孩子是因為那裏陰氣太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