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一邊說著,便嗔怒她身邊的宮女:“別以為寧小姐不是宮裏人,你們就怠慢,還不趕緊送小姐去換衣裳,若是病了誰擔當?”
這句話本給足了寧雲宣麵子也給了她台階下,可驕傲的她卻偏偏不肯走下來,反繼續高高在上般冷笑:“大姐姐這話真該讓別的人也記在心裏,幾次三番欺侮我,還真以為沒人為我做主嗎?”
淑慎卻懶得與她多說什麼,冷眼掃過眾宮女:“你們還愣著?是不是也不把本宮放在眼裏?”
那些宮女哪裏還敢怠慢,幾乎是架著寧雲宣就走,而淑慎忘記了寧雲宣已被皇帝遷去景仁宮居住,瞧她們往不同方向去,才想起這一茬,不由得又是一味冷笑浮在嘴角。
其他人如呂宜葭之列,早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說,淑慎亦不願為難這些趨炎附勢之輩,宮裏的女人有多可憐,她早就看透了,隻問彌月:“葉寶林站得久了,不如進去坐坐,喝杯暖暖的茶再回絳雪軒不遲。”彌月無聲地應承,默默跟著淑慎進了承乾宮。
直到她們消失在承乾宮門前,那些美人貴人才舒一口氣,有人道:“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皇上記不起咱們至少也不會討厭咱們,跟著這個那個蹚渾水,遲早把命都送了。”
而此刻承乾宮裏因三位太妃都在誦經,淑慎便與彌月等歇在西配殿暖房裏。彌月靜靜坐著,一旁鄒建毅拉著太監不知在研究什麼,隻見他上上下下打量這屋子,好似對殿閣的結構很感興趣,而另一側淑慎挽著含潤在她手心寫字,隻瞧見小姑娘嘴撅得老高,淑慎麵上雖有責備的意味然滿目依舊是對這孩子的寵愛,果然不多久含潤就黏著姑母撒嬌,淑慎無奈隻好哄著她。
彌月羨慕含潤,更寵愛她,此刻更是看到好幾次她偷眼瞧一旁的鄒建毅,而在彌月看來,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男子,的確英偉不凡,身上沒有貴族子弟的紈絝之氣,爽朗幽默又不失禮貌端正,這樣的人的確最適合含潤,但不知能否兩情相悅,心中又不禁惆悵。
“建毅,讓含潤帶你四處去逛一逛,承乾宮裏精妙的地方還多著呢,隻是小心別打擾太妃誦經。”淑慎忽而喚兒子,鄒建毅一臉欣然走來,熟絡地衝含潤微笑,含潤則略略露出女孩兒的嬌羞,拉起他的衣袂一起往外走。
他們才離開,宮女們便來換新茶,淑慎卻吩咐:“你們去外頭候著,太妃娘娘誦經罷了立刻稟告,若無事本宮不叫你們就別進來了。”
眾人答應著離開,緩緩將殿門合上。
如此彌月反微微有些不安,隻見淑慎將對麵茶幾上的點心挪過幾碟來,笑盈盈問:“葉寶林胃口怎樣?害喜還厲害嗎?”
彌月欠身回答:“臣妾最近好多了,起初鬧騰的厲害,這些日子慢慢適應了。”
“女人懷胎十月不容易,宮內妃嬪產子更是許多曲折,不過若做娘的有心保住孩子,母子緣分必然堅不可摧。”淑慎麵目溫和,細細看著彌月,“今日細看,葉寶林果然姿色卓然,眉梢眼角露出的貴氣,豈是雲宣那孩子能比的。”
彌月心中忐忑,微微垂下了眼簾,半晌則道:“今日的事不怪公主,怪臣妾太衝動。”
淑慎卻笑:“葉寶林若有錯,皇上若不護著你,太妃若不護著你,你必然為虎狼所欺,而含潤即便犯下彌天大錯,她是皇室子孫,是皇帝嫡親的侄女,不會有人將她怎麼樣?這裏頭的輕重,本宮還望葉寶林明白。”
彌月不解地看著淑慎,淑慎則繼續道:“本宮也聽聞許多人將葉寶林比作母妃,葉寶林自己以為呢?”
“臣妾不敢。”彌月驚而起身,淑慎忙將她按下,笑道,“本宮說笑而已。”
但二人在落座,淑慎卻露出肅然之色,娓娓而言:“本宮也不能給葉寶林什麼好的建議,隻有一句說一句,在這宮裏生存,一個忍字最重要,你未必會成為第二個誠徽皇貴妃,可你要為自己為孩子為你宮外的家人好好活著。”
“是。”彌月的心漸漸安穩。
“放眼長遠的目標,人會不自覺地彷徨和焦躁,或束手束腳或衝動魯莽,兩者皆不可取。”淑慎顯得很認真,她今日進宮雖沒打算與彌月交談什麼,但既趕上這機會,便是真心想幫她,“誰也不知明日事,活在當下才是最最緊要的。恕本宮多言,葉寶林若將目光放在輔佐皇上,放在未來的後位或貴妃位,不管對未來還是眼下皆毫無意義。路總要一步一步地走,總是看著摸不到的極遠處,就會疏忽眼下走那條路眼下該做什麼。”
彌月靜靜地望著她,心生感慨的是,淑慎果然是皇貴妃教養長大的。
淑慎則繼續道:“雖然做起來很難,但現實就是現實,本宮以為葉寶林如今不該惦記皇上對誰好對誰笑,不該惦記宮裏誰風光誰驕傲,安居絳雪軒保胎待產,才是你唯一能做也該做的事。縱然皇上明日就立後納妃,也與你無關。你若連一個母親都做不好,談什麼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