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的王爺裏宏昭宏暄皆是皇帝的兄長,見此情景不禁奇怪,宏暄直率,湊到宏曄身旁問:“四哥,這算什麼?皇帝都這樣帶著登堂入室了,也不說冊封妃嬪。”
宏曄淡淡看他一眼:“什麼登堂入室?不過一場宴席,你便這般少見多怪?皇上的家事,還是少過問的好。”
“四哥總是嚴肅得很。”宏暄笑,又努嘴指一指另一側寧家的人,“那幾個年輕的倒聽說了,是皇貴妃的子侄親眷,皆是滿腹學問為人謙和,如今朝中倒有些職位虛懸著,可左右看著好像並不適合他們,皇上大張旗鼓弄一班外戚到京城,究竟要做什麼。”
宏曄睨他一眼:“今日過節,你倒有心思談論朝政,不許再提了,喝酒去。”
宏暄卻似已喝了幾杯酒,興頭正濃膽子也大,輕聲問:“聽說四哥已經暗下開始幫皇上張羅追封誠徽皇貴妃一事,可當真?”
“你醉了。”宏曄肅然,他雖非先帝長子,然三皇兄久在邊陲不歸,數年來京中他最年長,對幾個兄弟尚有震懾之力,此刻見宏暄糾纏不清未免不悅,冷然道,“你妻兒都在,別給自己找不痛快。真如何?假又如何?”
“四哥……”
“宏暄。”宏昭見兄弟倆臉色都不太好,忙把弟弟拉開,宏曄輕哼了一聲,“別叫他多喝酒。”
宏昭帶著宏暄回到席位,宏暄輕笑:“四哥也太懦弱,皇帝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如今連父皇的遺詔他都要悖逆麼。”
“你究竟哪裏不痛快?”宏昭勸他,“追封不追封的,與你我有什麼幹係?”
宏暄卻冷笑:“五哥也不想想,此事那邊必然不會妥協,若真有一日鬥起來,兩邊都是我們的手足,五哥你要怎麼辦?皇帝就是在挑釁他,過去是,現在更是。”
宏昭無奈地歎息,曾經的事曆曆在目,他們兄弟最明白,對當今皇帝而言,宏昶的存在就是梗在心裏的刺,似乎即便他如今富有天下萬萬人之上,依舊容不下這根刺。
此時一陣嬰兒啼哭引起眾人的注意,但見袁沐琴從殿後抱著繈褓施施然而來,方才她還在古太妃身旁,此刻幾位太妃早已端坐上首。
眾人皆知,袁淑媛懷裏的孩子,便是榮親王被強迫送來京城和定康親王之子宏昇一起做“人質”的兒子,卻不知此刻抱出來有何用意。
袁沐琴抱了孩子來到皇帝麵前,她並不知道皇帝要做什麼,隻是照著李從德的指引行事,泓曦含笑看她一眼,便對座下道:“榮親王前日修書,念朕至今膝下無子,懇請朕將其子承諾收養為皇子,以子求子祝願朕的後宮能早日開枝散葉。朕當時感念兄弟情深之餘,因葉寶林已然有孕,便覺得沒有太多必要,誰知昨日橫生禍事,葉寶林沒能保住孩子。”
言至此,群臣皆起身請皇帝勿太傷心,泓曦擺擺手示意眾人坐下,繼續笑道:“如今看來朕若早些應榮親王的請求,後宮之氣當更加祥和。故朕選在今日昭告天下,收養承諾為皇子,是為朕之皇長子,交付鹹福宮袁淑媛撫養。”
袁沐琴聞言一震,她聽著皇帝的話猜到了他大概是要收養這個孩子,可卻沒想到會交給自己,而泓曦已看向她,欣欣然笑:“從今日起,你就是承諾的母親,雖然你還年輕,但朕相信你會照顧好他。”
皇室中不乏收養過繼的事例,如淑慎長公主,她本是廢太子之女先帝的侄女,卻因當年宮裏沒女孩子而被皇帝過繼收養;再如親王宏昭,本是先帝之子,卻出嗣為親王之子。但即便史上不乏帝王無嗣而擇宗室子弟繼位,可如今皇帝年輕、後宮初建,有的是機會生養親生兒子,怎麼想都沒必要將子侄收為皇子,更是皇長子。
“臣妾定不辱皇上所托,盡心將皇子撫養成人。”袁沐琴終究是壓下震驚的心情,抱著孩子穩穩福身在皇帝麵前,再起身已有宮女前來攙扶。
“恭喜袁淑媛喜得皇子……”
座下之人齊呼恭喜這個突然得到兒子的女人,可泓曦卻又笑著道:“有了皇子還在淑媛位就說不過去了。”他溫和地看著袁沐琴,“等過了年,朕再為你舉行冊封儀式,你性情淑敏、動必由禮,賢妃之位非你莫屬。待冊封禮後,便主六宮之事,代掌鳳印。”
此語一出,四座皆驚,殿內一時變得寂靜,座上三位太妃不動聲色,可一旁的淑慎卻看到對麵寧雲宣的眸子裏射出如刃目光,恨不能插入袁氏心房。
代掌鳳印是何等的榮耀,很可能意味著不久後袁沐琴就會入主中宮,皇帝雖一直以來厚待鹹福宮,卻也不見得他就會立袁氏為後,今日種種,直叫人猜不透道不明。
袁沐琴抱著孩子不能行大禮,待想讓奶娘抱去孩子,泓曦已扶她坐下,含笑道:“不必行禮了,朕謝你撫養稚兒管理後宮尚不及,怎要你行大禮來謝。”
皇帝這句話聲音不響,幾位太妃也不過聽見隻字半句,座下自然更聽不見,眾人隻知道帝妃二人看起來祥和有愛,仿佛皇帝昨日失子之痛都不及此刻眼前人來得重要,可明明他又那樣寵愛絳雪軒裏那個罪臣之女,險些為了那一位和那個孩子當眾掐死跟了他多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