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7章(1 / 2)

日子一天天不緊不慢地過著,漸漸,程毓習慣了一翻身就“咯吱咯吱”作響的鐵床,習慣了翻個身就能和一具熱騰騰地身體碰在一起,習慣了衛生間裏多出一套的洗漱工具,也習慣了身邊這個敏感少言的瘦小少年。

他們一同被初生的太陽照醒,一同在毛巾被裏賴床打滾兒,一同擠在狹小的衛生間裏共用一個水池刷牙洗臉,一同坐在動不動就雪花連成一片的電視機前守著《海賊王》與《金田一》。

他們的生活,平淡而溫馨,沒什麼風浪,卻是周宏遠心中向往已久的幸福。他這些年,觸碰的溫柔太少,得到的關愛太少,乍一擁有,就仿佛一個醉漢,陶陶然溺在其間。

程毓如同這世上大多數的年輕人一樣,愛玩、好動,滿腦子的新奇主意,一籮筐的古怪想法,他閑不住,麵對小宏遠時,又格外健談,仿佛要將自己全部的故事都倒給他聽,讓不喜說話的小宏遠很是無語。小宏遠既喜歡程毓時時待在自己身邊,與自己說說話,有時卻又對程毓不勝其煩。而程毓大概隻有在學習時,才會換一副麵孔,變得沉靜而專注。每當這時,周宏遠則會關上電視,靜靜地守在一邊,不吵不鬧,偶爾程毓若是廢寢忘食了,周宏遠還會遞上一杯水,說,“叔叔,很晚了,快休息吧。”

兩個人同寢而臥,若是作息不一致,一個則難免影響另一個,程毓掛念周宏遠是長身體的年紀,不敢放肆,連忙把手中的活兒放下,隨侄子一起洗漱睡覺去。

程毓平日裏,就是個尋常大學生的做派,怕麻煩、怕折騰,加上如今是夏天,家裏沒空調,隻有個吊扇盡職盡責的轉著,吹下來的都是涼風,不頂什麼用,因而就更是懶得動彈,時常一連幾天都不願掃地拖地。周宏遠則與他迥然不同,見不得家裏一點兒髒,哪怕隻是個鞋印,也要拿了拖把拖淨了再說。

第一次發現周宏遠拖地時,程毓頗有些不好意思,摸著鼻子站在侄子身後,一雙手就要去接那對於周宏遠來說明顯過長的拖把,而周宏遠則會皺皺眉頭,說,“就這點兒活兒,我能幹的,叔叔你忙去吧。”

程毓摸著鼻子尋思著,也的確沒多少活兒,總之家就那麼小的麵積,再怎麼樣,都累不著小宏遠。這樣一來,程毓也隻好訕訕地笑笑,坐回餐桌前,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寫寫算算,一邊時不時地偷偷打量著小宏遠。

不僅是對於掃地拖地,小宏遠在其他方麵也是格外愛幹淨,穿過的衣服,當天就要洗,穿過的襪子,從不積攢,這點,就連度過了二十二年寒暑的程毓都自歎不如。

在做飯方麵,程毓依然沒什麼起色,依然是土豆棒、西藍花和西紅柿炒雞蛋的老三樣。程毓也曾心血來潮,搞點兒突破創新,可天不遂人願,總是收效甚低,信心大為受挫,心中暗自盤算著改日要向李銳討經。可惜程毓懶,大夏天的,他實在懶得穿過半個城區,去李銳那裏討嫌。不過,好在周宏遠不挑食,喂什麼吃什麼,還吃得津津有味。

轉眼進了八月,小宏遠住進來已有一個多月了。近來,程毓心底愈發的沒譜,他不住的懷疑,李豔華到底還會不會來接自個兒的兒子。如今,他早已看到了小宏遠的滿身傷疤,知曉了李豔華對待小宏遠的態度,所以,除了李豔華會不會來之外,另外一個問題也在他心頭盤旋:若是李豔華回家了,他該不該將小宏遠送回去。

一方麵,站在客觀的角度,自己隻是一個窮學生,自顧不暇,的確不適合拉扯個孩子,更何況,還是個長身體、要念書的孩子;可另一方麵,自己不適合養孩子,李豔華就合適麼?初遇尚且心軟,如今就更難割舍。至少,自己再不會照顧人,也不會動輒對小宏遠動手吧?將小宏遠還給那樣的人,他實在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