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遠的第二次手術很成功,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後,終於得了醫生的指令,可以出院了。
拆掉紗布那天,周宏遠重現光明,當第一絲光亮照進他的視線,周宏遠迫不及待地抬頭去尋對麵的程毓。他盯著這個熟悉而又近乎於陌生的麵孔,一時間,猶如懷中揣了個兔子,“怦怦”跳個不停。
陽光穿過醫院輕薄的窗簾,灑在程毓略顯淩亂的發絲上,落在他蒼白的臉頰上,周宏遠細細地打量著程毓的每一寸的皮膚,他的視線越過那雙透著關切與溫柔的眼睛,越過那高挺的鼻,最後落到一張薄薄的唇上,一時間,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模糊了,唯有眼前的這個人,是那麼的清晰而明亮。
程毓感受到了周宏遠過分熾熱的目光,一時間有些難為情,他摸摸自己的頭發,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說,“你看我幹什麼?”
周宏遠這才大夢方醒似的移開目光,卻隻是片刻,便又偷偷地望了回來。怎麼能忍得住呢?他已經想了自己小叔叔這麼多天。
程毓“噗嗤”笑了出來,往前探了探身子,揉了揉周宏遠的頭發,說,“別看啦,傻乎乎的,叔叔帶你回家。”
程毓這些天在醫院裏與周宏遠同吃同住,叔侄倆均是大半個月沒著家,地板上落了層塵,兩個人卻都無力去收拾,一同癱倒在床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都笑了。
周宏遠的眼睛雖能看著了,視力卻尚未完全恢複,更不能過分用眼,是以程毓給他請了假,安心待在家裏休養生息。反正程毓自己就是周宏遠最好的老師,水平高、脾氣好,還是VIP一對一教學,不愁周宏遠跟不上課。
叔侄倆的日子平淡而溫馨,吃飯、學習、睡覺,日子過得單調,卻別有一番滋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健康地像城市裏保溫杯泡枸杞,每天早晨打太極的老年人。
程毓沒提過手術的錢來自於何,周宏遠更不會主動去問。程毓是不想提,不願提,他從來一開始收養周宏遠就不是為了周宏遠有天能對他銘感五內,更何況事情已經解決了,此時就更沒必要提了。周宏遠則是開不了口,他無數次想問一問程毓,手術到底花了多少錢,這錢又到底從何而來,可他知道,問也是白問,問也隻是徒勞,他欠程毓的太多,是怎麼都還不清的。
正如同周宏遠不願將學校裏遭受霸淩的事情告訴程毓一樣,程毓也絕不願用錢的事情平添周宏遠的心煩。他們中間隔了十年的距離,若是三年一代溝,他倆隔得就是馬裏亞納海溝。歲月割斷了他們交心的可能,饒是日日相伴,吃睡都在一起,很多時候,卻仍是兩不相知。
李銳來找過程毓一次,兩個人反常地沒待在家裏,隻說要一起出門逛逛,便做賊似得走了。
兩個人都窮,被周宏遠的後期護理費用掏光了錢包,此時再拿不出錢來“尋歡作樂”,便也沒走遠,灰溜溜地爬上天台待了會兒。
李銳蹲在地上,手中刁了跟煙,吸了一口,問,“你不去北京也不讀研了,那趙菲怎麼辦?”
程毓滯了一下,從李銳手裏把煙搶過來,吸了兩口,有些嗆,他強撐著不咳嗽出來,迎著風把這半根煙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