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遠的新位置是在瘦高個兒和胖高個兒的中間。
胖的那個,叫鄭明坤,是二班班長,瘦的那個叫吳思源,是二班學習委員。這哥倆每天同出同入,好得像一個人,上課則交頭接耳,下課則聚眾玩鬧,竟到了難舍難分的境地,對此,崔老師頭疼得很,可奈何兩個人一個賽一個的成績好,又極善逢迎,一時難以抓住大的把柄,隻得小施懲戒,卻幾乎沒什麼效果。崔老師很是無奈,卻又不得不管,所以,特地將周宏遠調到了他倆中間。
這樣一來,胖瘦二人之間有了個大活人,再不能像以前一樣無拘無束,再多的話也隻能等到下課了再說,兩個人每天隔著周宏遠眉目傳情,相顧無言,有苦難說······頗有些牛郎織女的意味。
鄭明坤和吳思源為人豪爽仗義又熱情,知道周宏遠在一班過得不舒坦,還傷了眼睛,更是對他關懷備至,怕周宏遠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是以幹什麼都不忘叫上他,很快,三個人就形成了鐵三角,還是各帶磁力的那種。
一班二班雖在不同一層樓,午飯卻都在一起吃,鄭明坤和吳思源怕周宏遠落了單,惹前人恥笑,特地叫了周宏遠一起吃飯。他倆都是能說的主,碰撞在一起更是了得,就好比兩個機關槍同時掃射,叭叭叭叭從頭到尾都停不下。
周宏遠喜靜,上課聽他倆在旁邊嘰嘰喳喳也就罷了,下了課也不得閑,他一邊無奈,一邊又隱隱感動。
慢慢的,時日長了,也就沒多討厭了,甚至偶爾有一次兩次自己吃飯的經曆,還覺得了無生趣,分外不適應。
周宏遠家跟鄭明坤一個方向,是以出了校門也會一起走,而吳思源家則在反方向,每每分別,胖瘦兩個戲精總能演出一場大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生離死別。
剛開始,周宏遠對於他倆浮誇的作風很是不解,每每扶額扼腕,分外丟人,漸漸地,也就不覺得難堪了,反正主角都演的輕鬆自在,他也就樂得看戲了。
周宏遠雖缺了近三個月的課,卻因為有程毓一直教他,所以並沒有落下課來,不僅沒有跟不上課的情況,而且還表現頗好。對此,崔老師很是吃驚,問過才知道,原來周宏遠竟有個S大數學係的學霸叔叔。
成績上來了,又有了小夥伴,周宏遠的心情明顯比以往好了不少,偶然碰見以前一班的同學,都沒有那麼憤恨難平了。
周宏遠的病假讓他錯過了期中考試,因此,小夥子正卯足了勁兒準備期末考試,打準了要在新班級一鳴驚人的主意,不僅是在新班級一鳴驚人,他還要讓以前瞧不起他的人全都看清他的名字。
周宏遠當初在鄉鎮小學裏,本就是名列前茅的學生,乍一來省城,自有諸多不習慣,所以才會在剛開學時跟不上課。現在,他有了程毓的輔導以及胖瘦二人的幫助,已是如魚得水,再沒什麼學習上的障礙。
程毓對周宏遠的改變很是驚喜,孩子的日益開朗他都看在眼裏。之前在一班的時候,周宏遠從來不會主動提起課堂上、課下裏跟老師同學們發生了什麼,而現在,他會主動提起老師同學來了,有時心情好了,還會跟程毓講一些發生在課堂上的趣聞,惹得程毓忍俊不禁。
每每這時,程毓心中總是一片柔軟,他知道,一切都在朝好的那個方向發展著。
2004的冬天,對省城J市來說是個暖冬。一直到十二月末,空氣裏依然是潮濕黏膩。衣服像是永遠曬不幹,被子裏也是濕漉漉的觸感,更何況家裏又沒有暖氣,就更是潮濕難耐。這令周宏遠格外厭煩,卻也別無辦法。
進了一月,冷空氣才由北向南席卷而來,氣溫驟降的同時,是接連幾日的雷陣雨。
周五的晚上,雷電斷斷續續的打了一整晚,周宏遠則斷斷續續地一整晚沒睡著。程毓起先是睡著了,然而沒過多久便驚醒了,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周宏遠,才發現這孩子四肢僵硬,蜷在被窩裏,竟出了一頭的汗。
程毓心疼他,靠他更近了幾分,將自己的小侄子往懷裏攬了攬,輕輕拍著周宏遠的身子,一會兒小聲說,“宏遠,宏遠別怕,叔叔在呢,叔叔在”,一會兒又講,“沒事兒,叔叔會保護你的,叔叔一直守著你”。
周宏遠聽了他的聲音,才稍微舒展開來,漸漸睡了過去,隻是程毓一將他放下,他便又變成一副篩糠的模樣,蜷縮在被子裏戰栗。
程毓沒轍,隻得攬了他一整夜,等到天色漸明,雷聲漸歇,才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