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第85章(1 / 2)

人都是容易習慣的生物。這些日子以來,程毓習慣了有個人時時陪著自己、事事順著自己,乍一回到從前,竟好生不習慣,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傍晚,一個人回到家後,程毓總會下意識地朝廚房望去,卻再也見不到那個手忙腳亂的身影;夜裏,程毓會習慣性地往沙發上看,卻找不到那個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看電影的人;早晨,他從混沌中醒來,桌上卻再沒有買好的早點;上班時,更沒有一個人會不辭辛勞的接送自己,再對他溫聲說一句,早點回家。

一切都沒有變,他依然住在這套熟悉的房子裏,依然過著周而複始、平靜安寧的日子;一切又仿佛都變了,他又回到了從前那些冰冷的、可憐的、孤獨的時光。孤單並不可怕,一個人也沒什麼,反正他已經一個人渾渾噩噩熬過了許多年。他不是不能吃苦、更不是無法忍受寂寞,相反,這些都是他最習以為常,甚至是最擅長的,可是寂寞如他,一旦適應了陪伴、一旦吃到了有人陪、有人愛的甜頭,那冰冷而絕望的孤獨,便再也無法忍受了。

周宏遠自然不會憑空消失,他時常會打來電話,卻一改常態,變得異常克己守禮,隻問些尋常的瑣事,或者是彼此間大段的沉默,就像是這世上一對最普通不過的叔侄,疏遠而尷尬。他偶爾會來程毓這裏,有時帶些水果,有時帶些蔬菜,疏遠而廉價的示好,令人無法拒絕。周宏遠的話少了許多,就算是麵對麵一起聊天,也總是皺著眉頭,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像是沒什麼興致,又像是刻意壓製。這樣一來,程毓也不好多說什麼了,於是便總是悻悻地低下頭去,不再言語。

有時候,程毓會覺得失望,他們本來不是這樣的,他們本來可以更親密、更快樂,可心底裏另一個更為理智的聲音卻告誡他,這樣也沒什麼,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叔侄,再多的東西,就越界了。

他們之間橫亙著天塹,這條天塹是時間、是世俗,也是程毓本身。

J城雖地處北方,卻素有火爐之稱,夏天悶熱異常,一團團雲彩懸在半空,像是快要掉下來。S大建校久,校區破舊,有些教室別說是空調,連風扇都時常撂挑子不幹,程毓在大教室裏一連上了一下午的課,不僅要扯著嗓子喊,還在黑板上吭哧吭哧寫了滿滿四麵的推導過程,汗水順著頭發“唰唰”地往下掉,襯衣更是濕透了。上課時猶自不覺,晚上一回到家,便覺出難受來,他無力地倒在了客廳的沙發上,腦袋裏嗡嗡的傳著回聲,四肢也虛浮得很,連做飯的力氣都提不起來,起初隻想歇歇的,結果頭一發沉,迷迷糊糊地便昏睡了過去。

程毓覺得自己像是乘在了一朵厚厚的烏雲之上,飄來飄去的滋味說不上多差,卻是沒著沒落地,總不踏實。恢複意識時,耳邊傳來一陣陣敲門聲,程毓掙紮著起身,卻覺得天旋地轉,用力抹了把臉,才逐漸恢複了幾分清明,隨後便聽到手機一聲聲地在茶幾上振動著,程毓使勁晃了幾下頭,拿起手機,才發現是周宏遠打來的電話。

敲門聲還在響,電話又振個不停,程毓慌裏慌張地把電話接起來,一邊掙紮著想起身,一邊說,“喂,宏遠,你稍微等一下,有人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