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的天井下排滿了屍體,鮮血彙成小河在溝渠裏緩緩流淌。刺客們正在清點人數,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拎著夏侯瀲的衣領走過來,手一拋,夏侯瀲被狠狠地丟在屍堆之中,白色褻衣頓時沾滿血汙,濃鬱的血腥味席卷口鼻,讓他幾欲作嘔。夏侯瀲從地上爬起來,眼角瞥見謝秉風和蕭氏抱在一起的屍體,他們的臉上定格成一個恐懼得幾近猙獰的表情。
刺客們圍過來,盯著中間的夏侯瀲。
“羅伽,怎麼回事?”段叔問道。
羅伽摘下麵具,露出冷峻的麵容,道:“他放跑了一個人。”
段叔看了夏侯瀲一眼,問道:“放跑了誰?”
“不知道是誰,他把自己的衣服和麵具給了那個人,我和緊那羅還以為是他本人,便讓他走了。”先前跳房子的刺客開口道,“緊那羅,你說是吧?”
秋葉沒有說話,隻摸了摸夏侯瀲的頭頂。
一個刺客冷冷地開口:“夏侯瀲,誰借你的膽子,竟敢放跑獵物!”
另一個刺客笑道:“自然是迦樓羅。這小子仗著自己娘親厲害,什麼事兒不敢做?上回他還拔光了我家母雞的毛。”
後麵的清點人數的刺客道:“我已經核查過了,謝府一百零八個人,一個也沒少。”
諸刺客麵麵相覷,羅伽問道:“你點清楚了?”
“確實點清楚了。”那刺客回道。
那曾在門口跳房子的刺客說道:“可我確實看到一個人穿著他的衣服出去了。段叔,您的刀也在他身上。”
段叔來不及心疼自己的短刀,道:“依我看,要不咱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反正冊子上的人數沒有少,並不礙事。”他轉頭對羅伽道,“我們不必和一個孩子計較吧。”
“孩子?”羅伽冷笑,道,“在下十二歲就出道殺人了,當初可沒有人跟我說過我還是個孩子。況且住持向來鐵麵無私,若是被他知道了,咱們都得挨鞭子。”
段叔歎了口氣,轉頭對夏侯瀲罵道:“臭小子,你快說,你到底把誰放跑了?一刻不看著你就給我惹事!”
夏侯瀲啞聲道:“是謝府的小小姐。”
羅伽問道:“為何冊子上沒有她的名字?”
夏侯瀲半真半假地說道:“她向來不受謝秉風待見,上次更是言語冒犯了謝秉風,謝秉風並沒有讓她背奏折。或許謝府名錄上也沒有記上她的名字吧。”
羅伽繼續問道:“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
羅伽掏出一把匕首,用刃尖挑起夏侯瀲的下巴,逼他直視自己的雙眼,道:“不要耍花樣,把你知道都吐出來。”
夏侯瀲毫不膽怯地和那森冷的目光對視。
秋葉指尖寒光一閃,薄如蟬翼的刀刃抵在羅伽手腕,他微笑道:“伽藍禁止動用私刑。”
羅伽眯起眼,道:“緊那羅,你這是要護著他?”
秋葉不動聲色將秋水壓在羅伽腕上,迫使他放下匕首,嘴角的弧度不減分毫。
“我隻是在維護寺規。”
羅伽沒有和秋葉硬爭,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起匕首。
伽藍之中除住持之外,以八部地位最為尊崇,而八部之中,除迦樓羅之外剩餘七部實力旗鼓相當。秋葉以秋水指尖刀聞名,其刀薄如蟬翼,兩頭開刃,在指尖旋轉不絕,不知暗殺了多少高手。但秋葉還有個身份更讓人忌憚,他是伽藍掌刑,掌管伽藍斬逆殿諸刺客,凡背叛伽藍者皆死在秋水刃下。
但無論怎麼說,他摩喉羅伽也是八部之一,秋葉也要忌憚他三分。
“你還知道寺規?你身為掌刑,可知道夏侯瀲放跑獵物,當處以何種刑罰?”羅伽的目光變得陰森,一字一句道,“殺無赦。”
“即便是殺無赦,也當交由住持處置,再由我施刑。”秋葉道。
“行了,你們兩個,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個小小姐。”段叔拉開劍拔弩張的二人,問夏侯瀲道:“她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