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3)

逆秋風秋水而上的“峽江輪”遇著了水上匪盜。

船長鄭水龍早聽說過水上匪盜的事情,膽氣過人的他一是不懼,二呢,也是做了充分的防範準備。通過茶館、看報和聽雷德誠神吹,他已得知了不少情況。

前不久,北伐軍攻占武漢,長江上遊的軍閥聞風競逃。一些水上匪盜乘機活動,而川江輪船乃為第一目標,被劫之事時有所聞。其搶劫之法,一是作柬索詐,二是持槍上船恐嚇,三是化裝為旅客上船騎劫。一些輪船主得柬,驚懼莫名,立即派人與之接洽,無不達其欲望。匪等見事簡易為,遂群起效尤,分別投柬,曾有船主一日之間連得十數柬之多者。如欲報軍警則負責無人,欲遂其所欲,則報柬者多,無從分辨孰可拒絕孰該應酬,故隻有置之不理,蓋亦不勝其理也。但匪等庶味已嚐,食指亦動,失望之餘,遂行其所謂“顯本行利”之法,持槍上船恐嚇。各輪船遭此騷擾,實無根本對付之策,不得已采取消極對策,即由各輪船自聘一二江湖朋友隨船往來,名之曰“交涉員”,遇有事端則出麵交涉。此法行後,頭等交涉員確能化險為夷,次等交涉員亦能為當事者節省若幹。但對方一旦礙於交涉員之情麵,斷此生財之道,實心有不甘。於是乃謀避去交涉員之情麵,而直接以武力騎劫。

水龍沒有聘交涉員,他認為自己文武皆可,又留有那魏德北私販的盒子炮,是不懼怕那些烏合之眾的水上匪盜的。

鄭水龍雖說是恃強不懼,也還是格外小心。他叮囑檢票者要注意每一個上船的人,發現形跡可疑者立即向他報告。他總要時不時去挨個巡查船上的每一個角落,以防不測。此時裏,他又挨處巡查了一遍,沒有發現問題,才放心地朝船長室走去。他要去看看他那嬌妻水妹。

水龍走進船長室時,正在縫製嬰兒衣襖的水妹立起身來:“水龍,你歇會兒,我看那些水匪也是不敢來‘峽江輪’搶劫的。”挺著個老大的肚子。

水龍笑問:“為啥子?”

水妹說:“這大河上哪個不曉得你水龍文武雙全、膽氣過人。”

水龍扶水妹坐到床沿邊,說:“那倒是,我水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過,那些水匪也是張狂得很,不可小視。”將耳朵貼到水妹的大肚子上聽。

“你聽啥子?”

“聽我那兒子說話。”

“你啷個就曉得就是兒子?”

“我盼望是個兒子呢。”

“你那侄兒成銀實倒是想要個小妹兒。”

“嗯,不行,你一定要為我生個兒子。”

水妹就點頭笑:“要得嘛。”

水龍高興地親了水妹一口。

水妹那兩眼熱了。水龍對她實在是太好了,就差天上的星星和水裏的月亮不能為她摘下來、撈起來。水龍越是對她好她就越是感到對不起他。水龍不僅僅是她的救命恩人、兩小無猜長大親哥哥般的親人,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做人做事有男人的原則,魯莽而智慧,剛烈而柔情。他真心誠意善待了曾經對不起他的自己,給了她女人身體上的滿足。與水龍成親後,她對他可以說是百依百順,惟在SM公司的事情上沒有依他。水龍要她變賣了SM公司到他船上來做事,她卻堅持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斷不同意變賣SM公司,她對自己千辛萬苦開辦起來的公司很有感情。她說,一定要把SM公司做成氣候,反過來倒可以支持水龍的船運業。

她和水龍拜堂成親那天晚上,來新房裏找她的那個人是她曾經格外信任的SM公司重慶辦事處掌櫃何超伯。剛見到他時,她恨不能將他碎屍八段。她怒斥他、痛罵他,指責他忘恩負義、趁火打劫,完全沒有了人性。而那衣著簡樸的何超伯痛哭流涕、撲通下跪,說,他錯了,他糊塗,他不該隨便就輕信了人。東方寶萍氣歸氣,心也軟。她見那何超伯跪在她跟前,哭得似淚人,就還是扶了他起來。何超伯在她的生意上確實幫過她的大忙,在她來重慶設辦事處時,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是他張羅的,後來的生意他也是盡心盡力。那次,她托何超伯找到趙嬙,將那筆巨款送交到了水龍手裏。從後來與水龍的交談中得知,那個錢包依舊是密封得很好的。由此,她對何超伯深信不疑。她就想,人呢,孰能無過?他這是初犯,能饒人處且饒人,就原諒他這一次吧。就問,何超伯,我那SM公司重慶辦事處的錢財和房產呢?何超伯就哭訴了原委。

自從東方寶萍被人綁架後,何超伯就焦急地四處尋找她。後來,與他有過生意往來的馬長子來找他,說,他們孫承福老板曉得SM公司女老板的下落,可以幫助他弄回人來。說那綁架者隻是為了勒索錢財,必須要付一筆巨款才贖得回來。他將信將疑。那馬長子就說,這事情得要快辦,否則東方寶萍會有生命危險。何超伯一心要救老板,就說,馬上去報警。馬長子說,千萬不可,現今是軍閥要員各自為政,而且那綁架者有很深的軍閥背景,你報警管個屁用,走漏了風聲你那女老板肯定就沒命了。還說,他就是受了那綁架人之托來傳話的。說,錢是身外之物,保住人第一重要,人在你們這公司才在。何超伯左思右想不得其法,難以抉擇。馬長子就告辭走了。那天晚上,何超伯一夜未眠,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最後,橫下了心,對頭,人在公司才在,救人要緊。第二天,他去找到馬長子,你說,啷個辦?馬長子說,對方的胃口大得很,曾經綁架過一個商人,勒索了他的全部家當,不過,人還是保住了。後來,那個商人又東山再起了。那個商人就是他們孫承福老板故去的做豬鬃生意的老父親。經馬長子的苦口勸說,何超伯終於無奈地同意,按照馬長子說的數目交了SM公司重慶辦事處的多半資金。馬長子說了,錢一送過去,人立即送還回來。馬長子拿走錢的當天傍晚,何超伯的門縫裏塞進來一封密封的信。他打開看,是馬長子叫他戌時去金紫門碼頭接人的信。他按時帶了幾個手下人去,等了一個通宵,根本就沒有東方寶萍的影子。他捶胸號啕,曉得上了馬長子的當了。十多天之後,他終於在“臨河茶館”裏尋到了馬長子,攥住馬長子胸襟怒斥,找他要人。馬長子卻說,你那些錢不夠,看在生意朋友的麵子上,我還給你貼了錢去,人家才答應放人。可是你沒有按我信上說的辦,我信上說,叫你去接人,可是你卻帶了幾個人去,人家見你不講信用,以為你要拿他們,一怒之下,撕了票。唉,你我都賠了錢,你嘛,是人財兩空囉。何超伯說,你亂講,你那信上根本就沒有說不讓我帶人去。馬長子說,啷個沒有,你拿那信來看,我寫的就是叫你去,沒有讓你帶人去。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冒火了,就打起來。那馬長子身邊有兄弟夥,將何超伯打得半死,揚長而去。之後,何超伯再也沒有找到馬長子。何超伯原來是指望東方寶萍能夠平安回來,想辦法從美國那邊調錢過來,以維持這邊的生意,可是,卻不想蛋打雞飛一無所獲。他不懂英文,也不曉得如何與美國的SM公司聯係。真是走投無路了。就想到,隻有不遵守東方寶萍讓他不要再去見趙嬙,以免露出是她資助了水龍錢的事情的囑咐,決定去找趙嬙,通過趙嬙找到鄭水龍,請求他給予幫助,對方肯定是會報答的。可是,他去到望龍門臨長江邊半山崖上的那棟吊腳樓前時,那吊腳樓隻剩下殘骸了。公司裏是沒有錢了,又不知道東方寶萍死活,沒得辦法了,他隻好變賣了辦事處的房產,開了個雜貨鋪以求生計,依舊四處打探東方寶萍下落。今日晚間,他從朝天門碼頭進了批雜貨,路過這裏,聽得有人在說這新娘是個美籍華人,就打問,才得知是東方寶萍和鄭水龍成親。因此尋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