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遜除了處理縣衙公務,與眾人研究道家學問,其他的精力都用來追蹤調查長生教上。許遜深知,邪教一旦打下少許基礎,能夠瞬間烈火燎原席卷全國。如今朝廷大肆分封眾王,每個王爺都是當地的土皇帝,圈的土地越來越多,沒有土地的人隨之增長。皇帝病重,朝廷裏更是亂成一鍋粥,地方上活不下去的百姓自然也水漲船高,一旦有人揭竿而起,司馬家的人恐怕坐不安穩這如畫江山。天下一亂,受苦的還是百姓。
好在許遜的旌陽縣在成都王司馬穎的治下。司馬穎雖然粗魯荒唐,但並不魚肉百姓,在其他王爺漸漸荒糜沉迷享樂之時,司馬穎居然還施了許多仁政,博得許多朝政大臣的重視。這也是許遜將其當做好友的緣由。他給司馬穎寫信,小心提防長生教蔓延。如果長生教是平民百姓興起的教派還好,萬一有朝中大臣或者顯貴王爺支持
一晃就到了八月份。
中秋佳節過後的這一天,許遜正在書房處理縣衙日常政事,瞧見小廝許洞庭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張狀紙,但是沒聽到有人擊鼓鳴冤。許遜問道:“何人遞送的狀紙?”
許洞庭自幼在許家長大,知道許遜是個隨和的人,笑嘻嘻說道:“是金店村中的一個中年婦人。她竟然要與丈夫和離!”
許遜不禁放下筆,仔細打探。
自周朝起,丈夫主動與妻子解除婚姻關係叫做休妻,也叫出妻,有七出三不去的說法。七出是七種休妻的情況,分別是妻子無法生育,水性楊花,對姑婆不孝順,舌頭長喜歡說三道四,偷竊,妒忌,以及生了重大疾病。三不去是三種不得休妻的情況,分別是妻子無家可歸,娘家的人要麼死絕了,要麼找不到娘家;曾經給姑婆守過三年孝;家庭以前貧窮但婚後富有。而妻子主動與丈夫解除婚姻叫做和離,也就是妻子通過協議和丈夫解除婚姻,離開家庭。
許遜聽過許多丈夫休妻,卻很少聽說妻子和離,頓時大感興趣,讓許洞庭把遞狀紙的女子喊進來。望著許洞庭離去,許遜漸漸明白了原告為何不擊鼓,定是擔心家醜外揚。所謂一夜夫妻百夜恩,若非到了實在過不下去的地步,也不會對簿公堂。
片刻後,許洞庭帶進來一個衣裳錦繡但毫無品味臉上卻一臉愁容的女子。許遜略作打量,猜測該女子可能是二十五六左右,隻是身上的風霜和眉眼間的愁苦讓她看起老了很多,看起來像是三十五歲。
女子道了個萬福,說:“民女衛珠珠,見過縣令大老爺。”
許遜吩咐許洞庭搬個凳子,說:“衛夫人請坐。”
女子受寵若驚,坐在凳子的最邊上,說:“多謝老爺。”
許遜瞧見衛珠珠極為拘束,便笑道:“衛夫人是何方人士?夫家是誰?為何要和離?”
衛珠珠重重歎了兩口氣才說道:“我娘家是隔壁縣德陽縣,嫁到咱們旌陽縣金店村,丈夫叫郭巨,是個老老實實的莊稼漢。”
許遜觀察到衛珠珠提起丈夫郭巨時,臉上並露出嫌棄憎惡或者厭煩的深色,更加好奇,問:“你丈夫對你不好麼?”
衛珠珠扯動嘴角笑了笑,說:“他對我很好。”
許遜見衛珠珠身上的穿著不錯,不像是生活窮困的樣子,又問:“他要另娶小妾麼?”
衛珠珠搖搖頭,說:“他從沒有想過這些,以前窮的時候沒想過娶小妾,現在有錢了還是沒想過。”
許遜有點猜不透了,問:“既然他對你不錯,又變得有錢,也沒想過娶小妾,那你為何要和離呢?本縣雖然思想開明,對和離後的女子並無偏見,但是人言可畏,那些長舌婦和粗野村夫難免會說三道四。難道你看不上郭巨,而看中別的男人?”
衛珠珠蹭的一下站起來,急促說道:“大人!我衛珠珠雖然不是大家閨秀,但也不會做那些勾三搭四有失婦德之事!”
許遜摸著胡子笑道:“抱歉,本縣魯莽。既然這些都不是和離的原因,那麼衛夫人可否想詳細陳述一番?”
衛珠珠紅了臉,說:“是我失禮了。和離的原因很複雜,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當我要和離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理解。許老爺是天師,懂得的道理自然比我們多。我把事情從頭到尾仔仔細細跟您說一遍,希望您給評評理,看看我到底該不該和離!”
許遜做好聽故事的準備,吩咐許洞庭倒杯茶給衛珠珠,並且強調:“記得小杯!”
許洞庭暗暗翻了個白眼,心想老爺真小氣。
衛珠珠輕輕喝了口茶,才開始講述她和郭巨的故事。
原來在十年前,衛珠珠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德陽縣嫁到旌陽縣金店村郭家的郭巨。郭巨有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大哥叫郭碩,二哥叫郭龐。郭家在當地算是大戶人家,因為郭巨之父從事黃金珠寶生意,賺了很多錢,家大業大。但是做生意很辛苦,殫精竭慮不說,有時候親自運貨風裏來雨裏去,碰見土匪山賊要過路錢也是常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