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驚愕無聲,雷霆雖然已經消失,但仍然沒有人敢靠近場中央,仿佛那裏藏著什麼令他們驚懼的東西。
“天罰,天罰……真的有天罰降臨了!”
一個人囉哩囉嗦,嘴唇顫抖,滿臉發白地道,但卻無一人會在此刻嘲笑他,因為所有人都一樣。
今日的此幕,將會作為一個永生的夢魘,在他們餘下的生命中,不斷的回想起,誰都會不寒而栗。
誰人無做虧心事?誰人敢說未瀆神?
從前傳說神明已死,肆無忌憚,如今突然看到活生生的晴空落雷,神罰天降,誰人不曾心中暗驚,隱隱還有一絲後怕,一絲追悔?
今日,此雷是落到“靖南侯”厲天笙身上,下次呢,如果他們此時站出,下次是不是就是他們自己?
厲寒沒有去管他們。
他甚至也沒有再去看下地上那四分五裂,已經死無全屍的二叔“靖南侯”屍體一眼。
萬千玄京城貴族中,他一人慢慢走出,來到父親墳前,“撲通”一聲跪倒,眼中終於冒出淚花!
“父親,我終於替您報仇了,雖然不知道二叔為什麼要下那樣的毒手,但終有一天,我會查出來的。”
“一定會!”
咬了咬牙,他雙手握緊,指甲刺入肉中,而兀自不覺。
金黃的玉棺中,“厲王”厲南君一臉平靜,倒映出半須白發,清虛秀逸,看起來不似一位武將,更似一名儒生。
雙眼緊閉,氣質恬淡,透徹著一股看透世情的蒼茫。
儒將,武王,這四字,就是對他一生最好的注釋。
看著其斑白的頭發,回想起六年之前,他送自己踏上長仙宗的那一幕,這一刻,厲寒無聲哽咽。
從來未想過,那一別,便是永遠。
墳前三拜,叩頭,長跪不起。
他顫抖著,伸出手,將自己父親的棺槨親手推入墳內,入土為安。
而後厲寒跪在墳前,默默地伸手,自自己懷中掏出一張有些枯幹發黃地卷軸,緩緩在自己父親墳前攤開,扔入火盆中。
“父親,這是您一生中最喜歡的詩篇之一,我一直記得,今日,就將此詩篇燒回給您,希望它朝我學有所成,一定回來重祭!”
火光竄起,隱隱可見上麵幾行清奇的字體,顯露著一種曠世疏狂,卻又落寞悲憤地心境:
“先皇立國用文儒,奇士多為禮法拘。澶水歸來邊奏少,熙河捷外戰功無。”
“生前上亦知強至,死後人方誄尹洙。螻蟻小臣孤憤意,夜窗和淚看輿圖。”
看著卷軸在火光中慢慢化為灰燼,厲寒緩緩起身,抹幹眼睛上的淚珠,而後轉身,大踏步地朝著山下走去。
“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
“這玄京,齷齪肮髒,一至如此,不留也罷!”
抬起頭,望向山外的雲霧,不知不覺已經黃昏,透紅的火燒雲,仿佛一匹匹野馬,在天空中任性地舒卷。
這一刻,厲寒的心中,忽然莫名地平靜,無悲亦無喜,隻有一種看透世情的蒼茫和豁然。
就和他身後,棺木中厲父臉上的神色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