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恒氣衝衝地瞪著我,拉長了一張委屈臉:“我也是沒辦法啊!明明是我的女兒,卻對著別的男人一口一個‘爸爸’地叫,我他媽快要被這小兔崽子逼瘋了!”

“媽媽!把壞爸爸賣掉!賣掉了就有錢買好爸爸了!我要我爸爸!我要我爸爸!不要這個壞人!媽媽我們把壞人賣掉,去把爸爸買回來!”安然窩在我懷裏,哭得渾身直打哆嗦。

我心疼得不行,隻能先抱著孩子避一下,大家都冷靜一下。秦亦恒看我要走,沉著臉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冷聲問道:“你去哪兒?”

“去隔壁冷靜一下也不行嗎?還是你想看著你女兒哭死?”我沒好氣地吼。

秦亦恒皺了皺眉,默默地鬆了手,不放心地叮囑一句:“等她睡著了,你就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我沒吭聲,抱著孩子去了隔壁的臥室。安然一直縮在我懷裏,委屈得不行,我哄了好半天,她才止住哭聲,抽抽搭搭地跟我要爸爸。我精疲力盡,別說把安然哄睡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

感覺到臉上癢癢的,我睜眼一看,就見秦亦恒正在床邊站著,俯著身子摸我的臉。我嚇了一跳,差點尖叫,他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努了努嘴。我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安然已經睡著了,蜷成小小的一團,看起來特別可憐特別無助。

秦亦恒衝我招了招手,遞了個口型:“跟我來。”

我不想走,癱著沒動,他皺了皺眉,不由分說地直接把我抱起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回到主臥,秦亦恒把我放在床上,自己走的窗邊,點了一支煙,嫋嫋地抽了半天,才回過身來,皺著眉頭看著我,說:“圓圓,既然已經結婚了,就好好過日子吧!別再鬧了,好不好?”

從頭到尾,我都沒覺得自己在鬧過。我隻是放不下,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再加上確實沒什麼感情了,以及對秦亦恒步步緊逼的抵觸心理,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這步田地。

如果當年安安醒來之後,秦亦恒能夠不再糾纏,或者這次的重逢,他能夠一笑了之,淡然處之,也許,我在路上偶然遇見他,還能笑著打一聲招呼。

秦亦恒慢慢向我走來,在床前站著,微微俯下身子,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裏含著滿滿的熱切:“圓圓,咱們都已經是夫妻了,寶寶也已經回來了,好好過,好不好?”

我半躺半坐,靠著床頭,沒吭聲。

“我隻想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就像普通人一樣,過那種很平淡的日子,家長裏短,雞毛蒜皮。每天聽你念叨菜市場的大媽連五毛錢都不肯便宜,隔壁的婆婆老是找兒媳婦的茬,誰家的孩子考試倒數被老師叫去談話就這樣,就很好了!”

秦亦恒眯著眼睛,一臉向往,仿佛已經陶醉在他所勾勒出的畫麵中了。

我驚愕地看著他,根本不敢相信,秦亦恒居然會有這種惡趣味。男人不是最討厭女人羅裏吧嗦抱怨個沒完的嗎?他怎麼偏偏喜歡聽這種東西?連我爸這種好脾氣的男人都受不了我媽沒完沒了地念啊!

他歎口氣,側著身子坐下,將我的右手拉過來合在掌心裏,語氣有些失落:“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經常不回家了,家裏隻有我和我媽,後來有了妹妹,我爸基本上一個月都難得回家一趟。我很早就出國了,等我回來,我媽已經下葬了。”

我心一抽,那些年,秦亦恒和安安都過得太可憐了,大約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倆才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的吧!

“我家的傭人裏有一對夫妻,男的是園丁,女的是廚娘,他們有一對很可愛的女兒,大女兒有先天性心髒病,小女兒腦子笨,學習很差,老是被老師找家長談話。為了兩個孩子,兩口子沒少操心,可是他們一家人生活得很快樂。”

“有一次下大雪,雪剛一停,男人就去清理花圃裏的積雪,女人就在那兒陪著,手裏捧著一個很大的塑料茶杯,那個男人凍得受不了了,她就把杯子遞給男人暖手。後來男人的手生了很嚴重的凍瘡,爛糟糟的,她就用幹枯的茄子架熬水給男人泡手。”

“後來我媽死了,安安走了,家裏不需要那麼多人伺候了,他們也就散了,以後我就再也沒看見他們。”

秦亦恒的聲音低低沉沉的,語氣出奇的溫和,臉上還帶著傷,目光卻溫柔得就像九月早晨的陽光。

“圓圓,我一直想要的就是那種很平靜很溫馨的生活,窮點富點無所謂,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孩子也不需要多麼聰明多麼懂事,健康平安就好。”他將我另一隻手也拉起來,合在他心口的位置,語氣十分懇切,“圓圓,我們好好的,不鬧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