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安慰著張英,突然有人闖進來了,是同一口樓層的幾個女囚犯,平時沒打過交道,我一個也叫不出名字。

來人挺狠,一進門,上來就把門口的一個熱水瓶抄起來砸了。“哐當”一聲巨響,有些碎片繃出來了,水嘩的一下流了一地。

張英抹了一把眼淚,霍的站起身,罵了一句“艸你媽”就要上。

對方也不是善茬,為首的一個胖女人一把推開張英,一指我,冷笑道:“不關你的事,我們來找那個女表子!”

臥槽!這是看我沒被玩死,上頭不好意思白收錢啊!自己囚室的整不了我,讓外囚室的下手了啊!

張英狠狠“呸”了一口,揚手就是一耳光,狠狠地把胖女人抽得打了個趔趄,跟著又是一腳踹在她肚子上,邪笑著罵道:“敢動她?先過來你祖宗這一關!”

我從沒見過張英打架,她在我們囚室是大姐大,沒人敢跟她橫,有時候起衝突了,她一個瞪眼,對方就不敢吭聲,灰頭土臉地夾著尾巴逃跑了。

別的囚室有自己的小團體,她們一共來了七個人,個個或高或胖或壯,一看就是那種揍人很凶的,張英推了我一把,把我推進架子床中間的窄窄的走廊裏,她就站在走廊入口,來一個打一個。

她打起架來不要命,專挑要害,踹肚子,摳眼睛,鎖喉,拳頭敢照著人的喉嚨懟。對方隻是來尋我的晦氣,哪兒真敢拿自己的命冒險啊?七個人打倒了四個,她們就灰溜溜地撤了。

“媽的!跟殺人犯橫,一群沒長腦子的傻.逼!”張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再敢來,老娘讓你們都他媽躺著出去!”

我拉著她在床邊坐下,皺著眉頭拿藥棉沾了酒精給她擦傷口:“她們一定想不到你會這麼挺我,要是知道,向天借膽也不敢來。”

“你到底招惹了什麼人?要這樣照死裏整你!別還沒等到你家人幫你翻案成功,你就被玩死了!”張英齜牙咧嘴地抽了兩聲冷氣,一張臉被打得花裏胡哨的,挺慘。

我是很感激這個女孩子的,她幫我擋了很多災難。如果沒有她,今天這一場架打下來,我不死也得殘。

“我不是寫書的麼?之前被人害了,我老公是公司差點破產。後來我掰回了一局,我的人把害我的幾家公司都整垮了,他們為了報仇,就告我的書涉黃,我這才吃了官司。”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這不,怕我家裏人下手快,先把我撈出來了,他們這才迫不及待地想弄死我。”

“你家開公司的啊?怪不得起先跟你打架那個女表子告狀沒告成!她本來就是靠睡獄警才睡到二把手的位置,能讓獄警不敢動你的,大約也就隻有錢了。”

張英眯著眼睛看了我很久,才皺著眉頭說:“你跟那些有錢人不一樣,你是好人!”

我有些尷尬,擺了擺手:“說什麼好人壞人的?不害人的就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啊!”

“我是殺人犯哎!方圓,你居然說殺人犯是好人?”張英不可思議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我這種人要是擱在古代,殺自己老師,那可是十惡不赦,要淩遲的!”

“那畜生也配為人師表?別糟蹋了老師兩個字!”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同情地感慨,“隻是可憐了你,好好的一枚社會主.義花朵,應聲被逼成了殺人犯。”

張英無所謂地抖了抖肩膀:“這本來就是個吃人的時代,像我這樣的人多著呢!”突然又抬眼看我,一臉期待,“方圓,你不是大作家麼?要不你多寫寫像我這樣的人的書唄!用你的才能幫助更多像我這樣的人,別讓她們像我一樣被逼入歧途,這可比你寫那些三俗文學有意義多了!”

她的眼神很澄澈,很幹淨,她這樣看著我的時候,我恍然看見了我那十六歲就掉河裏淹死的妹妹。她那時候也是會用這種澄澈幹淨的眼神看著我,一臉期待地對我說:“姐,我要是考試考到前三名,你就陪我去鬼屋好不好?”

“好,我答應你!等我出去了,我就寫有意義的書,做有意義的人!”我鄭重地點頭,這個女孩子的請求,我無法拒絕。

張英樂了,眉開眼笑地搓著手掌,忽的問我:“那你寫成了書,讓我看看唄?你給我寄一本過來成不?”

“成!”

這個女孩子震撼了我的內心,觸到了我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

回顧這些年,我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的,一事無成,淨糾纏著我那點子混亂的感情破事兒了。